有五分之一的人舉手,剩下的全是其他幾所公立大學來旁聽的。
“我也不知你們的學問進度,就從最基礎的講起,已經掌握的同學可以自行學習。”朱希祖無奈地說。
復課是復課,但教學已經完全亂套了。由於老師不夠,很可能一年級和三年級的坐在同一間教室。
老師們所能做的,只能是選些淺顯知識來講,課後再根據不同情況給學生布置自學任務。文科還好些,理工科可就難了。
謝興堯站在教室角落裡,根本沒聽老師講什麼,自顧自地看從圖書館借來的著作。
直到中午,眾人來到學校食堂,發現裡頭賣的食物非常糟糕:發黃的糙米飯,夾著麥麩的窩窩頭,菜是醃白菜,湯是白水湯……
不管是高階教授、普通助教,還是學校的底層職工,全都排著隊領飯吃。
謝興堯甚至看到他的四川老鄉吳虞教授,正捧著個麥麩窩窩頭啃得歡實。這老爺子已經五十六歲了,民國時候的人保養沒那麼好,也不怕被窩窩頭磕掉兩顆牙。
不知何時,突然進來一群記者,對著飯菜瘋狂拍照。
拍完照後又來採訪,逮著個穿著寒酸的教授問:“你們怎麼吃這些東西?”
“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那教授苦笑道,“我身兼北大、北師大、女師大、農大四所學校的教授,可現在連妻兒都養不起。從民國十年以來,政府一共欠我44個月的薪水,總計1萬2千多元。最離譜的時候,四所大學同時欠薪,別人都說我教書一場、四大皆空。上個月我兒子生病,連住院費都是借的,我就想問問國民政府,到底什麼時候發工資?”
記者又問:“既然五米度日,為何還要教書?”
“你說為什麼教書?不教書這國家還有救嗎?”教授氣憤地說。
記者們先後又採訪了學生和職工,最後甚至跑去那些窮困的教授家中,盡撿那些家徒四壁的拍照。
第二天早晨,多家報紙集體發力,紛紛對北平的國立大學教育情況進行報道。
辦報紙的一個個都訊息精通,知道中央政府是不支援設立北平大學區的,這事鬧得再大也不會惹怒當局。
在報紙刊載的照片上,好些知名教授家徒四壁,狀況令人慘不忍睹。不僅如此,還有停課學生在街頭遊蕩的照片,全都表現出茫然的表情。
報紙上還說,周赫煊跟其他一些家境寬裕的老師,紛紛捐錢支援復課。但這些錢不敢一下子用完,因為不知道李石曾什麼時候能解決問題,所以錢都是省著用來購買糧食,每天免費提供給老師們。
《大公報》用了兩個專版來進行深度報道,採訪了九所學校的老師和學生,把平津教育界的亂象直觀地呈現在讀者面前。
周赫煊甚至在社論當中,指名道姓地罵李石曾:“設立北平大學區且不說,把國立九校強行合併,簡直就是拍屁股想出來的餿主意。李石曾先生你到底想幹什麼?為何留在南京遲遲不動身北上?你是國立九校的校長,你是北平大學區的院長,平津兩地成千上萬的學生,都是你爭權奪利的籌碼嗎?”
這次的大新聞策劃已久,北方報紙鋪天蓋地的報道教育問題。國立九校的亂象只是個開始,接著河北、熱河兩省的數百所國立高中、初中和小學,那裡的老師和基層教育官員也紛紛加入,聯絡報紙痛斥李石曾的荒唐改革。
李石曾的教育改革內容,實質上是重視大學教育,忽視基礎教育。但重視的沒重視起來,被忽視的群體更加心裡不平衡,他把整個北方教育界都得罪完了。
這一系列報道猶如驚雷般,在北方引起巨大轟動。大多數普通百姓,還是首次知道如今的教育現狀,不管是文人學者還是名流士紳,不管是新派還是保守派,全都加入討伐李石曾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