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冷嗎。」
「不。」
我也不覺得冷,喝完啤酒,我是否應當建議散散步,她會不會笑我老土。
她取過頭盔,我替她輕輕罩上。
我知道我們應當回去了。
「司機尚在等你。」
她無奈的點點頭。
我們沿著原路回去,把她送到李宅門口。
老司機鬆口氣。
我們在一起,一共消磨了美麗的一小時。
「慢著,我到什麼地方去找你?」她問。
「你還想見我?」
「自然。」
「那麼讓我們約好下星期下午三時在這裡等。」
「我總得知道你的名字呀。」她微笑說。
「不,你一知道,你就不會再見我。」
「怎麼會,別傻。」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李觀儀。」
「我叫於如明。」
這名字彷彿提醒她什麼,一時還沒想轉來。
我知道無論如何躲不過,於是說:「天下雜誌的於如明。」
她呆住,抬起頭來看住我。
我知道她心中在想:怎麼可能?怎麼會是同一人?天下那麼大,為什麼這人竟是那個討厭的記者?
她張大嘴,模樣天真且可愛,完全不似有億萬家產的富女。
我也怨呀,她為什麼不是普通的小女職員,收入與我差不多,但足夠享受一般生活情趣。
我們倆凝視艮久。
我終於苦澀的說:「你放心,我不會寫這段訪問。我不會因那小小的稿費做你所不悅的事情。」
她什麼都沒說,仍然非常震驚。
這個傻女孩,一點全活經驗都沒有,我恐怕是她所遇見的第一個壞人。
我黯然。
當然她不會再見我,她甚至不會相信我得到資料會不寫出來。
我心如刀割,掉轉頭離開。
心痛的感覺持續很久很久。
在辦公室中,我變得呆若木雞。
小虞說:「又一家雜誌惹麻煩,當事人讀了訪問頓時炸起來。沒有什麼比不忠實的記者更討厭,無中生有,斷章取義,烏攪。例如被訪者說:張小姐也認為女性應該獨立,否則好像浪費社會之栽培。」他立刻歪曲事實,寫成:張小姐認為獨立女性浪費社會栽培。還有,唯恐天下不亂,人家一時不察,漏了口風,他又抓住小辮子,大做文章,語不驚人死不休,利用人家的名字來出名,敗類太多。」
我問:「我們這行算不算厭惡性行業?」
沒有人回答我。
我百般無聊。
為什麼我不是教員、律師、醫生、文具、清道夫、售貨員、大班、經理、運動員、間諜、軍人、警察、模特兒、攝影師、演員、畫家、作曲人?
為什麼我偏偏是個撰稿人?
一千個行業,偏偏選中這一行。
又偏偏李觀儀最怕這一行業的人。
整件事像一個圈套:她不肯接受我訪問!於是我假冒友善,想法子與她碰頭,等她與我產生感情……
但願我這麼工心計。
小楚問我:「從什麼時候開始,你養成咬鉛筆的習慣?當心中鉛毒。」
鉛筆一枝枝被我咬得疤痕累累,像麻皮。
小楚繼續取笑我,「只有懷春的少女才有此類煩惱的小動作。」
我轉過面孔,不與他分辯。
他懂什麼,他知道什麼叫做苦惱。
李觀儀一直沒有與我聯絡,無望了,她的感覺一定如被蛇咬一般,怕得要死。
小虞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