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手好單刀,軍中人稱‘鬼見愁’,你便再修行十年,怕也比不上人家兩根指頭!”這還是丁巳七年,熊有方登岸去充陸師牌刀手時,自家叔叔許丞相指著自己鼻子教訓的話罷?
“乒乒乒!”“乓乓乓!”
蘆葦深處,單調刺耳的錛鑿斧鋸之聲,和著洲上稀疏灌木上嘶啞地蟬聲,沒完沒了地被溼熱的江風,送進江邊壘上,呆呆站立著的三人耳中。
“砰砰砰~~~”
清妖又攻城了罷?江南岸金川門方向,土槍、洋槍,又爆豆般響個不停。
註釋:
1、小弟:太平天國官兵喜歡以兄弟相稱,官尊者為兄,卑者為弟,而不論其實際歲數和輩分,所以六十多歲的曾天養、貴為岳父的黃玉琨,卻都得稱呼二十多歲的石達開為兄;
2、太平軍稱戰兵為牌面,老弱為牌尾,傷病員為能人;
3、閣:太平天國後期,主將和義爵的府第稱閣,行文和屬下系銜,常稱“本閣”、“閣下”、“閣內”等;
4、洋菸,就是鴉片;
5、妖書:天國把自己旨準頒行的幾十種印書以外的書一概稱為妖書,始則禁讀焚燬,後來實際上放寬了限制;
6、天將:僅次於王的高階官職;
7、講道理:天國制度,官員定期集合屬下講道理,以宗教、政治、軍事鼓動為主;
………【(四)】………
滿月,江面、葦蕩、沙洲,一片寂靜,一片雪白。weNxUemi。Com
“X的,這般月色,一眼睛看出八百里去,咱這勾當,瞞得過清妖的千里鏡麼?將令,將令,甚鳥將令!”
泥鰍披了身蓑衣,頭上亂蓬蓬插了些葦草,趴在葦塘裡,一面嘟囔,一面目不轉睛地盯著不遠處江汊裡,那個隱隱綽綽、隨著江潮時起時伏的黑影。
“小聲點兒,不要腦殼了!”何得金一把掩住他的嘴:“你懂個球!這十八雖然月色明亮,清妖卻也因此容易懈怠,再說,如今江北俱失,京裡糧草紅粉(1)的接濟,全靠這洋輪船私賣,便冒些風險,卻也是划得來的。”
他見泥鰍俯首不語,但伏在那裡,手腳全身,卻兀自說不出的不自在,又壓低了些許嗓門,寬慰道:
“兄弟,忍著些,這卸船乃是關乎咱天國數萬人性命的大事,如何比不得打仗了?便是許叔他老人家,腿腳那般不便,聞得此事,不也再三求肯,硬是隻身上得洋船引水去了?”
月色裡,泥鰍的臉上掠過一絲陰影:
“何哥,你讀過書,見識多,你說說,這洋人,卻是信得過信不過呢?”
“泥鰍哥,你莫怕,莫怕,”熊小麻扶了扶腦袋上精心編成的葦圈兒,搶著道:“前番貢王千歲講道理時說過,洋人本屬同教,什麼什麼同胞呢,他們和咱們,不都拜的天父天兄麼?”
何得金搖搖頭: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洋鬼子,難講,難講啊!”
泥鰍再不搭言,雙手撐在葦塘泥水裡,一雙牛鈴大眼,只顧死死地盯著江汊裡,那個越來越近、越來越大的黑影。
月色更皎潔了,漸漸升起的潮水,一尺一尺地侵蝕著葦塘、沙洲,潛伏多時的將兵們,鞋襪、褲管、衣袖,也已被冰涼的江水浸溼。
那條洋輪船忽地船身一橫,已乘著潮水,輕輕巧巧地擱上了一片淺灘,不待船尾兩個黑乎乎的鐵錨丟擲,一條黑影,已從船舷一躍而下,落在淺灘上,旋即一個趔趄,摔倒在泥水裡。
“許叔……”熊有方從葦塘中閃出,一把扶起許丞相:“難為您老了。”
“絮叨個嘛子?還不叫兄弟們快些兒?”許丞相氣喘吁吁地撫著胸口,一臉怒色地喝道。
“兄弟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