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2)些!此番卸船安吉,日間各隊俱添一頓白粥!”
貢王梁鳳超居然大駕親臨,他穿著醒目的破爛龍袍,挺立在一塊突兀的礁石上,手中黃綢勝旗(3),在月色中分外奪目。
葦塘中,沙洲裡,幾百個身影一躍而起,爭先恐後地向洋船衝去。
月色依然皎潔,遠處江面寬闊處,清軍水師的巡船號火,在潮影月華中時隱時現。
貢王收起勝旗,趟著沒踝的潮水,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許丞相身邊,塞給他一個紙包:
“就這點黃煙(4)了,收好,吸得時候莫讓侍衛們看見。”
許丞相顫巍巍地掖起紙包,指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江面,催促道:
“千歲,叫兄弟們快著些兒,這樣的月光,雖說清妖的紅單船收了銀錢,充作不知,畢竟雪裡埋伢兒,藏不住喲。”
貢王連連點頭,急忙讓尉差們(5)傳下令去,傳令畢,卻不由地嘆了一口氣:
“想本藩坐鎮天海關,洋舟光天化日,升火鼓輪,從容貿易,算來不過一兩年的光景,如今,唉!”
月色裡,許丞相滄桑的臉孔一片黯然:
“卑職不中用,卑職不中用啊!若是水師管用,妖崽子們何至於欺負到咱們天國的鼻子尖尖兒!”
“須怪不得你,本藩還做過水師天軍主將,天國這八槳船,如何能……”
“千歲,您讓弟兄們冒死捱凍,熬了這大半夜,如何,這洋船運的,卻是這些貨色!”
熊有方憤怒低沉的語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驚抬頭看時,卻見酸天義袖口挽得高高,一臉怒色地立在對面江水裡,他身後不遠,泥鰍、何得金,一大群肩挑背扛、衣衫襤褸的天朝將兵們。
貢王滿面通紅,囁喏著答不出話來,許丞相忙道:
“有方,麼事?洋輪船上,究竟裝的嘛子喲?”
熊有方胸口起伏,一口怨氣噎住,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何得金伸手一指身後:
“您自己看吧。”
身後潮水裡,百十名將兵,長繩,浮杆,拖著抬著十幾根合不攏抱的原木。
“這、這……”
“還有拖尾風琴、洋酒、洋鐘錶……”
熊小麻抱著個大匣子,一面趟水,一面嘟囔著。
許丞相混濁的眼神愈發混濁了,他轉向梁鳳超,梁鳳超呆立在水裡,一臉的苦澀和無奈。
“突突突突~~~”
不遠處淺灘上,一直熄火的洋輪船忽地機聲大作。
“潮水退了!”許丞相陡地彷彿從夢中驚醒,大喝道:
“天大事情,回去再扯,要保得腦殼,大夥兒手腳須更伶俐些,快!快!”
天已晌午了,江上,洲上,黃梅天裡難得的大太陽。
酸天義隊裡的兄弟們橫七豎八、或坐或靠地倚在壘牆上,一面望著江上的動靜,一面曬著身上半溼不幹的破衣裳。
“泥鰍哥,你看,這會兒功夫,清妖又撲了金川門三次,都給咱們天兵擊退了!哎,你說,他們怎麼好久不來撲咱們九袱洲呢?”
熊小麻的破草鞋早已不知去向,正倚著竹槍,替泥鰍尋溼漉漉長髮裡,那些白花花的蝨子。
“這個你不懂,曾妖頭當年在九江就做過,叫什麼‘舍堅攻暇’。”
“舍堅攻暇?這是什麼意思啊?”
“這個,是妖書上文縐縐的話語,我老粗一個,便不懂得了。”泥鰍撓撓腦門,不好意思地說。
“堅就是不容易攻的,暇就是容易攻的,意思是說,柿子揀軟的捏,先挑好打的去打。”何得金遠遠地道。
“何大人,您說說您說說,”熊小麻忽地來了興趣:“咱們這九袱洲要算堅,那麼天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