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腦海裡。對兄弟的掛念,一夜之間變得分文皆無的苦澀,孤苦無依的痛楚,還有逢迎他人的屈辱……這些都令媽媽對阿布·納赫拉仇恨不已。然而此時此刻,她卻對他露出了諂媚的笑臉!
我坐在那裡望著這位來客,不得不承認,他比爺爺更令人敬畏,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年紀更輕。他戴著一頂紅色的塔布什帽,上面還鑲著一條盪來盪去的黑色流蘇;身材健碩,行動敏捷,服裝也合體考究;腳上的鞋子和手上那兩隻碩大無比的金戒指一樣閃閃發亮;鑽石領夾給那條無可挑剔的領帶增添光彩。無論從他的衣著打扮還是言談舉止上,都看不出粗俗鄙陋的地方。他就像一個純粹為了解悶取樂而沉溺於搶掠惡行的王公貴族。雖然馬上察覺了那如毒藥般讓我五內如焚的恨意,他卻對我微笑,彷彿接受了別人的仰慕。也許只有高傲而不屑的神色才能刺激他吧!
他在椅子邊兒上坐下,雙手輕輕拽著褲腳,好讓褲子上的褶縫不走形。接著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臉上帶著一種滿意和嘉許的微笑,就像一位主人正在授意身旁的僕從可以服侍他了一樣。看到母親去廚房煮咖啡了,他對爺爺說:“瑪麗在哪兒?雖然你把燈開啟了,但是再璀璨的光亮都比不上你孫女的美貌。”
爺爺頓時緊張起來,此刻我才覺出自己的心思跑遠了。陌生男子平白無故地恭維一位姑娘,這種舉動可是有悖傳統。阿布·納赫拉不是一個說話做事欠考慮的人,也一定知道這句話會招致什麼反應。他收起笑容,與爺爺那燃燒般的綠色眸子對視著,神色也凝重起來,還帶著幾分敬意,似乎想讓我們明白,剛才那番話絕非心存不敬的奉承。從爺爺的臉色中我看出,與那番*的恭維相比,更讓他擔心的是說話者真正的目的。阿布·納赫拉是個有錢人,生意上的關係網從海法一直延伸到拿撒勒和阿卡城。雖然擁有商店、公寓樓和寫字樓等產業,他卻暗中從事著不法勾當。為了掩蓋這些見不得人的生意,他總是竭盡全力粉飾門面,裝出一副優雅正派的樣子,也許現在他真心想遵紀守法,可他的兒子祖海爾卻為罪惡的迷宮吸引。雖然祖海爾已經年屆四十,卻是個打扮入時、衣著光鮮的單身漢,頭腦機靈、活力四射,儼然一副年輕人的樣子。雖然爺爺和媽媽都不知道,但是祖海爾為瑪麗著迷這件事在瓦地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為了贏得她的芳心,他用過了各種求愛的方式,這些我都知道。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瓦地的小號》 第一章(7)
剛剛來到這個國家的時候,爺爺打著赤腳,飢腸轆轆,過著朝不保夕、擔驚受怕的貧苦日子,然後在這裡找到了食物和棲身之所,建立起家庭。他寧可默默無聞、卑躬屈膝,以求安穩度日。私下裡,他並不覺得媽媽失去那些財產有什麼值得悲傷的,而是小心翼翼地守護著自己平靜的生活,說這是出於基督徒謙卑的品性,倒不如說來自植根於往事的一種深深的恐懼。自孩提時代起,我們就隱約覺得他身後藏著一個可怕的秘密,而且他彷彿在刻意掩藏行蹤,我們似乎要等到長大成人才能瞭解箇中究竟。爺爺這樣的人無論多窮苦,都不在乎能否與阿布·納赫拉這類人攀上親戚。爺爺是基督徒,阿布·納赫拉則是穆斯林,不過妨礙這門親事的不單單是宗教信仰上的分歧。從小到大,爺爺從來沒有叫我們要根據宗教與他人劃清界限。
此刻兩人都在尋找退路。阿布·納赫拉發覺自己的開場白有些過火,爺爺也在後悔自己剛才顯得太緊張,現在巴不得裝作什麼話都沒聽到。他們幹這事兒的本事,我很有信心。他們都是逢場作戲的高手,不同的只是阿布·納赫拉的作派強硬大膽,爺爺則有著埃及人的優雅風度。趁著媽媽還在廚房裡忙活的當兒,爺爺在長椅上坐下來,拍了拍大腿,然後頑皮地朝阿布·納赫拉擠了擠眼睛。
“在咖啡上來以前,不妨來一口最棒的茴香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