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親說得好,不能照自己的心意寫,那還不如不寫。
像一切年輕人,萼生不常常與父母有相同意見,這次可是例外,母親講得再正確沒有。
不要說是為某種目的對某事某人歌功頌德了,萼生連廣告撰稿員都不肯做:隱惡揚善?為什麼陰暗面一字不提,是何居心?
萼生合上筆記本子,誰要看就看吧,她豁出去了。
象小學生寫周記,有兩種筆法,一種專門報喜不報憂,討老師歡心.另一種直言不諱,盡數班房內黑暗事。
陳萼生是後者。
第二天一早,她在咖啡室吃美式早餐,一隻煎蛋的黃散了,萼生想叫侍者拿回去換,不如憑地,忽然想起阿姨磚屋門口那兩隻散步的白毛紅冠力康雞。
不要太挑剔了吧。
她很滿足的把雞蛋放在麵包上頭,切碎了,吃下去。
有人在她身邊說:「用刀叉用得這麼好,可見真是個外國人。」
萼生知道是小劉來了。
「今天到什麼地方去?」他問。
「到大學找舅舅,他會介紹幾位同學給我認識,我們談談廣泛問題。」
萼生看到小劉嘴角有一絲訕笑的意味。
她補充說,「我還沒告訴你我此行目的呢。」
「我早知道。」
「啊,說來聽聽。」
「想儘量在十天八天內瞭解本市。」
「說得對。」萼生很高興她從未低估劉大良的智慧。
女侍把早報送到他們桌子上。
大字標題是「北京利用外資十四億美元,劃出工業用地供外商開發。」
全部都是好新聞,不停的建設,不住的擴張。
「你用過了早餐了嗚?」
劉大畏沒想到他會說漏嘴「我吃過燒餅豆漿。」
陳萼生的雙目發亮,「嗄,哪裡有得吃?帶我去,我通世界打聽,酒店服務員有些連粢飯是什麼都沒聽說過。」
劉大畏支吾,「改天吧。」
萼生問:「你倒底住在哪裡,你那頭彷彿很精采。」
「找們要出發了。」
「老劉,帶我去看本市的陰暗面,我加倍給你車資。」
小劉忽然凝視她,「你還沒有發現本市的陰暗面?」
萼生一呆。
「仰或,你想看的是貧窮、落後、愚昧、外國人眼中的東方,廿一世紀的黑暗之都?」
他的語氣不善,又開始護短。
「不要將事情私人化,老劉,你應知我並無惡意。」
可是將車子駛上大學的整整半小時,小劉未有再開口。
萼生沒想到這個性格突出的司機會老給她碰軟釘子。
是她不對!她觸犯了人家的民族自尊心。
即使每個年輕人都想往外跑,她肯定有兩個人一定會留在本土:劉大畏與表弟蔣午昌。
陳萼生有點寬慰,無異她是自私的,自己一早做了外國入,卻希望有人留下來搞建設,成功了,最有面子的是華僑。
舅舅在辦公室等她。
案上一大迭外國書報雜誌,他撥開了,叫人斟上咖啡。
岑仁吉教授開門見山:「子和來找過你?」
萼生點點頭。
「他大心急了,我已經在為他打關係。」舅舅有點歉意。
萼生什麼都不好說。
舅舅補一句:「萬一他出去了,你會照顧他一二?」
萼生老老實寅作答:「頓飯,一餐茶,一件衣裳,我或可負責。」
岑仁吉苦笑,「你父母呢?」
「我不知道他們的意思,我要與他們談過才能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