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眾,也就是新聞界,一下子關注起這樁“世紀自殺”事件。一切與畢加索有關的新聞都是記者炒作的熱門話題。
“著名畫家的孫子在爺爺去世後不願意苟活於世。他只有二十四歲。”
“畢加索的孫子處在陰影下、貧困中。”
記者對醜聞有特別偏好,他們窺伺著,在我們私生活的角落裡尋覓著,凡是與我們接近的人他們都採訪遍了,對流言蜚語趨之若鶩。他們詳細報道我們的生活狀況,添枝加葉,無中生有,誇大其詞。我們是犧牲品,是受虐待的物件。
“在自己親爺爺豪華別墅幾百米遠的地方,他們身陷極端窮困之中。”
母親與這些流言蜚語大概不會毫無關係。我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我關心的只是哥哥的康復。
沒有任何關於瑪雅、克勞德、帕洛馬和父親的訊息。他們無顏來見還是害怕在媒體上露面?他們為什麼不敢露面?絕望難道可以傳染?
只有瑪麗…泰蕾茲·瓦爾特表現得慷慨而又仁慈,敢於接近我們。她來看我母親,對她說:
“我手頭有畢加索的兩幅畫,我想辦法賣掉換點錢。”
爺爺去世後,她連微薄的撫養費都失去了,手頭並不富裕,但還是願意讓出這兩幅油畫幫我們一把。巴勃利托在德拉豐託納住院已三個月;需要錢。她的良知和愛心令我肅然起敬。後來我成了畢加索財產繼承人,有能力償還這筆錢,對她的好意和勇氣也是讚賞有加。
她的異想天開卻令人拍案叫絕。請看她後來寫給我的這封信:
“如今你自由了,要補償我為你和巴勃利托所做的事情。既然你問我喜歡什麼,那我告訴你,給我買架直升飛機吧。”
買架直升飛機,真想得出,這是個玩笑,想想也很好玩,或者出於面子吧。
把面子推到了極致。
過了一個半月,父親終於在德拉豐託納醫院露面了。一位護士告訴我說他在醫院門口,急於想進來。
“巴勃利托,他想見你。”
巴勃利托把臉轉過來對著我。他連說話都沒力氣了。我彎下腰,輕輕對他說:
“巴勃利托;他想見你。”
他苦笑了一下,輕聲對我說:
“告訴他,太晚了。我已無話可說。”
哥哥體重只剩下二十八公斤,靠輸液維持生命。他的消化系統已無法修復,屬於殘疾人了。儘管如此,我們還是籌劃著未來:
“我保證,咱們永遠不會分開。”
“我寫書,怎麼樣?”
“巴勃利托,你會寫出好書的。”
“告訴我,以後的日子會是什麼樣?”
“咱們倆找一所房子。你我有各自的房間。要買好看的窗簾掛上。你有自己的書房,還有打字機。”
憧憬未來,可以讓他對生命產生信心,忘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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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爺爺畢加索》27
7月11日,星期三。護士把巴勃利托抬到樓上的一個房間。醫生拔去了他的輸液管。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千萬不要哭,要強作笑顏。
“你知道嗎,瑪裡娜,我覺得自己好多了。不那麼難受了。”
他不知道已經給他用上了嗎啡。
“休息吧,巴勃利托。你很快就會好的。現在,我要走了。明天我會再來。”
我必須離開這個房間,我要醫生對我講實話。無論如何,我要知道真相。
我從實習醫生的眼神中看出哥哥的性命是沒救了。我不相信。這太不公平了。
“他……他不行了?”
“回家去吧,”醫生用平靜的聲音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