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琦的作陪下,身材矮肥的六如給事腆著肚子昂首直入主廳之中,與走避不及地太學生們撞個正著。李胖臉上的眉頭一皺,隨手一指太學生,說了一句“逐”,隨行而來地五六名侍從便如狼似虎地衝進來,把閒雜人等向外趕去。六如給事負手仰頭盯著房上地大梁,看也不看廳內的亂象,一舉一動,都詮釋著什麼叫小人得志。
“李!吾等有功在身,你竟敢命這等小人辱我!”一個三十餘歲地高瘦太學生將扯著他膀子的侍從推開,指著李的鼻子大罵著。
“本官奉旨降諭,閒雜人等自當退避,如何還能在此糾纏。爾等既入太學,這點規矩難道不懂?!還不速速退去,如再糾纏不休,本官當奏請聖上,奪了你這等不知禮法的狂生之功名!”
李敢自請入金營,縱然人品不堪,卻也是有著一點以命相搏的勇氣,自不會將這些只有嘴皮子的太學生們放在眼裡。一番劈頭蓋臉的喝罵,將那個三十餘歲地高瘦書生,國子監三千學子的首領,伏闕上書、乞誅六賊的狂生——陳東駁得一時訥訥難言。
李用眼角餘光瞥著陳東,意甚不屑。他當然認識陳東。三天兩頭聚眾鬧事,入不了上舍,考不上進士,只能用這種辦法求名聲的蠢貨,東京城裡只有一個。天子、宰輔都對陳東的這種行徑厭煩得緊,不會有誰喜歡下面地人天天添亂,就算是李綱,也不待見他。若非如此,何必連個同進士出身都吝嗇不與。陳東鬧了許久,現在竟還是個白身。李以己心度人心,把陳東看得甚低。
趙琦見著不妙,連忙插到中間,溫言將太學生們送出了府去,唯恐兩方在他府中鬧出事來。現在的太學生們一團怒火聚集於胸,對李這等鼓吹求和的官員銜恨入骨,若是將他們的火氣逗上來,衝上來報之老拳都有前車為鑑。
等廳中閒雜人等一概被逐出,李提著嗓子高聲唱道:“皇帝口諭,中大夫、瀛海軍節度使、歸德將軍、汲郡開國侯、上護軍、賜紫金魚袋臣趙琦領旨!”
趙琦應聲跪倒,領著府中的僕役在廳中外院跪滿了一地,數十人大禮參拜。趙琦這一長串官位多半是這幾天剛剛獲贈,幾乎是一步登天地坐上了除了藩王以外,外藩之人能得到的最高官位。
李來傳的口諭很短,並無他事,除了又賞賜一些什物外,就是召趙琦入宣德園陛見。對此,趙琦絲毫不以為怪,東海是天下間唯一能壓倒金人的勢力,現在找他入宮,多半是為了求援。他雙手撐地,便要再拜領旨謝恩。
“慢著!”一個從廳外庭院的角落裡傳來的聲音突然急叫道,打斷了趙琦的動作,“皇帝真的是要瀛侯去宣德園陛見嗎?我怎麼聽說是金人恨我東海入骨,欲求瀛侯而甘心。所以皇帝聽信了讒言,準備將瀛侯獻出去求和呢?”
李臉色驟變:“是誰在胡言亂語?!”
“當真是某在胡說嗎?那為何府外會被皇城司的五百兵馬圍上?”聲音繼續從院牆下地陰影中冒出來,趙琦的臉色也微微一變,那是高明光的聲音——看起來這道口諭確是有問題。
李的視線在廳裡廳外來回梭巡,終於發現了出言之人,他眯起眼,對站在牆下陰影裡的高明光寒聲質問:“你是誰!?”
“某乃大王帳下一走卒……奉王命守護瀛侯。”高明光一身深藍色的東海軍服,手扶腰中佩刀緩緩從陰影中一步步走了出來。他面沉如水,平日裡一直掛在臉上的謙和笑容收斂不見,胸章上的一枚金星亮得炫眼。身為東海職方司外放主事中唯一的一名中郎將,舉手投足便能攪動京中局勢的王牌間諜,當他拋棄一切偽裝,從骨子裡透出地精悍,如同寶劍新礪,鋒芒直攝人心。一露面就鎮壓全場的魄力,讓人不會當真以為他只是一無名小卒。
高明光緩步上前,眼光沉沉有如實質,濃濃地殺意罩在院中,連呼嘯了竟日的寒風在這一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