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看城內,數月前的戰亂已經沒有了一絲一毫的痕跡。雖然被去歲被圍城多日,但方臘軍最多也只是攻上城頭,始終沒能入城一步。除了剛開始時,被潛伏城中的明教奸細燒了不少屋舍,但幾個月過去,原本被燒成白地的房屋,都已修葺一新。
但若是望向城外,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不論是鳳凰山還是西子湖,皆是如蝗蟲過境般的慘不忍睹。舊日如同天上仙境、婀娜秀麗的杭州西湖,在經歷了二十萬賊軍的蹂躪之後,環湖的亭臺樓閣,蕩然無存,湖中的遊船畫舫,無影無蹤,連掩映湖光山色中的叢林寺院也毀損殆盡——由於教義相沖,明教向與佛家誓不兩立,如靈隱、淨慈這般的名山古剎,都逃不過毀滅的命運。
若在往年,四月間是城中百姓出外踏青賞春的大好時節,但現下城外殘破如此,三五年內也恢復不了元氣。雖然官府已派出人手盡力清理,但出到城外,時不時的便會踩到幾顆箭頭,半截斷刀。運氣不好的,還會在草窠子踢出幾節白森森的骨頭來。見到這般景象,人們哪還會有踏青的興致,多是留在家中,就算出來的,也不過是在茶肆酒樓裡談天論地。
不過對於北瓦邊三鄉茶肆的店主陶忠來說,這卻是求之不得的美事。店中高朋滿座,他也終於可以安心下來,這幾天的生意至少已經有舊年七八成的樣子,比起前幾個月只有老鼠來做客的時候,好得太多,至少不用擔心本錢折光關門大吉了。
陶忠一邊督促著店裡的小二續水擦桌,一邊習慣性豎起耳朵聽著店中茶客的閒聊。不過話裡話外,所有的話題,都離不開已經進入尾聲的平亂之戰。
“還記得去年臘月攻破處州的方家餘孽嗎?……”一個頭頂方帽,身穿皂色衙役班服的三十多歲的瘦小漢子故作神秘的問著同桌的幾人。陶忠認識這傢伙,喚作陸宗,在錢塘縣的衙前坐班,管著幾十個服差役的百姓,最是耳長口快,是東二廂第一訊息靈通的包打聽。
“哪能不記得?方臘都被活捉了。他們還在蘭溪一氣滅掉五千官軍……”
“好像領軍地是方逆地兒子和妹妹罷?還有那個方七佛和叫呂將地軍師。”
“……他們不是年節時攻到福建。就被當地地巡檢司給平掉了嗎?童大帥下面地幾個統制該一頭撞死。滅掉五千官軍地一萬多人被一千福建土兵殺得全軍覆沒。西軍地臉都丟盡了。”
“沒有全軍覆沒……”陸宗搖頭道。“至少領頭地幾個還活著!”
“真地假地?!”
“當然是真地!有訊息說是四名匪首都投了東海。童大帥已經發了公文去要人了。方臘之子不死。他回不了京師。官家也睡不安穩。”
“又是東海?!”
“是啊,又是東海!方家餘孽也許到現在還不知道領頭守杭州的就是東海人!這算是自投羅網了……其實據說在福建建州盡殲一萬賊軍的,其實有一多半是建州知州借來的東海兵,不然以區區一千土兵,如何會是一萬賊軍的對手!”
幾人談話早已吸引了店裡的其他客人,聽到陸宗大爆內幕,嘩的一陣驚呼聲,小小的茶肆都震動起來。一人大聲尖叫著,卻一邊的小二聽得入神,手一歪,滾燙的開水濺了滿桌。陶忠連連弓腰道歉,小二忙不迭的收拾桌子,而陸宗被眾人圍在中間,更是得意非凡,正要多吹幾句,門外街上卻傳來一片喧譁。
店中眾人的注意力被轉移了過去,只見幾個軍漢醉醺醺的從斜對面的酒樓中晃了出來,酒樓的掌櫃追在後面,大呼小叫,“軍爺,你們還沒付賬呢!”
軍漢們晃晃悠悠的回過頭來,領頭的一人高聲罵道:“沒爺爺賣命殺敵,你們這些賊鳥早就被賊軍殺光了。還問爺爺要錢?!爺爺還沒向你要救命錢呢!滾!!”說罷便舉起腰中長刀,連著鞘砸過去。他喝得爛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