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腳很重,冰兒只覺得膝窩一麻,人撐不住就跪倒在地,膝蓋重重地撞在金磚地板上,痛得淚都要出來了,但她還要倔犟,一手扶著地,頭一抬嚷道:“要怎麼學?我就這德行放在這兒,再讀聖賢書,我也還是個江湖混混兒!橫豎從小就是沒有人管教的,皇阿瑪好禮法,這也不是第一天嫌棄我了,何苦還拘著我在宮裡?把我趕走不就完了!”
她一犯脾氣,什麼話都出來了,乾隆的火升到十二分,道:“好,好,是沒人管教你……養不教,父之過,今兒朕就好好管教管教你!”他一回頭,衝跟著的太監吼道:“到敬事房,傳杖!”
“杖”亦即大板子,和“笞責”用的小板子是不同的,敬事房的毛竹大板,向來只用來責罰犯了大過的太監和宮女,冰兒心裡本就有氣,還要捱打更覺得委屈萬分,倔著臉也不討饒。直等敬事房行刑的太監捧著板子來了,她才嚇了一跳:那五尺毛竹大板足有一人高,打人的那頭是四指闊,打磨得極光滑,大約是浸過水,毛竹的顏色青黯,看著就是結結實實的,和衙門裡刑杖差不多。乾隆也愣了一愣,定是敬事房的殺才誤解了他的意思,這樣的板子,只怕冰兒受不了。他想叫換個藤條、小板子之類打不傷的,又拉不下臉面,於是故意板了臉問冰兒:“你現在知錯了沒有?”好給她一個臺階下。
可惜冰兒的脾氣,是寧死也不肯認錯的,眼睛裡含著一泡淚,卻把脖子一梗道:“要打就打!反正我從小捱打,到這兒也跑不掉……”
這下乾隆就是有心開脫也說不出來了,更兼著惱恨冰兒的死不悔改,怒聲道:“拖出去,二十大板,重重地打!”
乾隆走到上書房外的空地,冰兒被四個太監按在黑漆板凳上,從頭到腳壓得牢牢的,想扭動一下也不可能。她見乾隆在看她,還把頭一偏,一副“打死也不認錯”的神情,行刑的太監請乾隆驗過了刑杖,眨巴著眼睛看看乾隆,乾隆想都沒想,道:“還愣什麼?朕今天不會饒她的。打!”
他這“打”字一下,行刑的就再也沒了顧忌,冰兒只見行刑太監的黑布靴子輕巧巧走到自己身側,聽得風聲一響,板子就落到了身上,果然大板子不比以前挨的那些小板子,只一記,就如一塊烙鐵燙了一般劇痛,又一絲絲把疼痛滲進骨頭縫裡,冰兒感到難以忍耐,又怕給永珹他們瞧見自己哭叫有失體面,死命地咬住牙關熬著沒叫。緊跟著的第二板又打在了同一個地方,她只覺得自己似乎要給拍散了,疼痛海浪似的湧來,似乎融入骨髓,一時間什麼矜持和倔犟都不復存在了,眼淚控制不住地撲滿臉面,滾落地上。冰兒狠狠地喘了幾口氣,抬淚眼求饒地看著乾隆:“皇阿瑪……”
乾隆不理她,於是第三板又下來了,冰兒尖聲叫了起來,欲待說什麼,卻被猛吸進的一口涼氣倒住了,哽咽得渾身亂抖,行刑的太監見她痛苦的樣子,放慢了動作,偷偷看看乾隆的臉色,見他板著面孔不做聲,看樣子今天是鐵了心,於是又一板毫不留情敲下來。乾隆這才抬抬手道:“等等。”
“你剛才想要說什麼?”
冰兒喘息半天,才能控制住自己唇舌,聽見乾隆叫的是“等等”而不是“停下”,心裡感到絕望至極:挨板子次數不少,從來沒有被這麼重的打過,想起早從上一年惡作劇戲弄了嫻皇貴妃後,父親就都是冷冷的,明顯是不再喜歡自己、心疼自己了。這樣的二十板挨完,只怕小命也要送掉。冰兒想著傷心,亦就口不擇言:“皇阿瑪……你乾乾脆脆……一刀子殺了我痛快!”
她是因絕望而出此言,其實是已經疼到極限,再受不住了;然而別人聽來,卻似是以死相挾,乾隆大怒:“你還敢要挾朕麼?打量著朕怕你這句威脅,就放你一馬?你有本事再說一句,朕就再加你十板!看你有多硬的骨頭!”轉而對行刑太監道:“打這種出頭板子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