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有些尷尬,看看海蘭察又看看冰兒,陪著笑道:“上憲所言極是。只是敝縣衙役不過十數個,又沒有什麼本事,雖駐防著一支綠營,可惜守備與鳳凰山上交戰幾次,沒有一次不是大敗而歸的,上一任守備一刀洞胸,當場不治,以至於後來人也怯了膽子。卑職守土有責,實在慚愧得緊!”
海蘭察這才開口道:“山上匪徒說有百十個,也怨不得貴縣。這個匪首穆爺,今日看來,年紀尚輕,不過身手來說,確是個厲害的角色。”
方仁秀點點頭說:“可不是。他自稱三十,可山上下來的人說,不過是二十五六的樣子。有說他是白蓮教的餘孽,會興法術,曾被三次梟首而不死;有說他本是江南讀書的秀士,因連坐而被迫落草;還有說他是準噶爾潛入的亂賊……”
海蘭察笑道:“不過是個流人罷了!就沒人注意過他手上一塊刺青?不正是發極邊與披甲人為奴的、遇赦不赦的流人的記號?”
冰兒亦恍然大悟:“是了。先他說話,雖是刻意學的陝西話,用詞裡還是吳語。”
方仁秀道:“確實也有說他是寧古塔逃出的流人。上憲一說,確實如此。”
海蘭察問道:“今日被取了首級的,是什麼人?”
方仁秀道:“是錢家的三公子。”他嘆息一口又道:“這個穆老大,行事心狠手辣。前年從牢裡劫走一個同犯,遇到一名獄卒抵抗,便把人吊在獄門上活活燒死,前任縣令出來喝止,當腹搠了一個窟窿,捱了一個月餘沒了。去年殺了錢家老大和老二,錢老太爺吐血幾升,眼見不治了,命把三兒子送到外省,沒想到今日還是遭了毒手……”
冰兒問道:“先也聽人說錢家,錢家與他究竟有什麼仇?”
方仁秀道:“誰知道呢!錢老太爺原也是休致的道臺,科舉出身,曾做了幾任知縣知府,官聲都還不錯,曾是一名能吏,幾次考評卓異。回到鄉里,從不招攬是非、武斷鄉曲,不知怎麼會和山匪結仇?”他不勝恐懼地搖了搖頭,命一名師爺到二堂取了案卷給海蘭察看。冰兒頭湊過去,卷頭就寫著“查休致福建道錢(諱)恆故後刨墳戮屍案”。冰兒覺得“錢恆”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但見後面“刨墳”“戮屍”的字樣,又覺得噁心,不願意再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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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縣衙,海蘭察算是到綠營走馬上任,其實這裡駐防不過一小股綠營,數百號兵卒,為首的長官是個姓宋的守備,雖然守備是五品官員,不過明清時的武將不值錢,平素與知縣相見,亦不過平禮。海蘭察來到綠營的門口,宋守備已經穿著公服在外面迎候,按著禮制打千請安,瞄了冰兒一眼,雙眼就大喇喇看著海蘭察。
海蘭察進到裡面,宋守備喊人奉茶,海蘭察一擺手道:“不必了。今日來,先看看這裡的情況。”
宋守備報道:“協下是三百四十名軍士,上個月和鳳凰山上的土匪開了一仗,未有傷亡。”
海蘭察瞥了瞥他,並不多說話,那宋守備似乎神色間也不大敬服的樣子,沉默了一會兒,宋守備道:“海遊擊帶來的人先安置到營裡吧?”
海蘭察抬抬下巴指著冰兒道:“金千總是上頭特意派來學習的,他和他帶的兩個人給一個套間。我的人隨便。”宋守備著意又看了冰兒一眼,拖著聲調說:“嗯——如今營盤小,只怕不方便呢。”海蘭察說:“你帶我去瞧,哪裡擠不出套間來?”宋守備見海蘭察如此維護,只好陪笑道:“也不是。原來是為海遊擊備下的……”
海蘭察的笑容裡帶著些冷意:“我不過是鎮下派來剿匪的,事情辦完了,協下將士們該開發賞格的,該送提名夾片的,都誤不了。金千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