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婦女的生活狀態汪寒洋應該是最清楚。她大學畢業後在報社當記者,去過雲南的好多貧困山區,那些可憐的姐妹們有很多都上不起學,從小就在地裡勞動,長到十六七歲或者更小時,為了給家中的兄弟湊一筆娶媳婦的彩禮,早早就被迫出嫁了。有的為了餬口,離開了那片貧困的土地,來到城市,在霓虹耀眼的高樓大廈中,她們沒文化沒技術,又跌到了社會的最底層。
水玲瓏當年,怕也是她們中的一員吧?揹著簡單的行李,站在繁華都市冰冷的水泥地上,惘然四顧……
她、她們,能做什麼?
新的貧困,又將把她們逼得墮入風塵。誰不願意做公主做千金,做不了這兩樣,做公務員做白領至少可以自食其力。可是命運逼人,由不得你。
前年開始建影視城的時候,從以前娛樂城的舊址下挖出十幾副白骨,僱來看工地的一位老人悄悄說,那都是坐檯的小姐們的。她們有的一入門,就被沒收了身份證,一直要被逼著做到死。還有就是,她們知道的某些秘密太多了……
這真讓人頭皮發麻。
“怎麼沒人報警?”也忘了在場的是誰,問了這麼個幼稚的問題。
那位大爺壓低聲兒,“誰敢去?民不舉,官不究。”
其實就是舉了,官也沒法究,這些年凡是開娛樂城的,哪個不是後腰子挺硬,警察能管得住誰?人還沒抓進去,命令放人的電話已經打到公安局長辦公室了。所以說,有些案子不是破不了,是不能破,因為一旦捅開黑洞的蓋子,足以吸進一批人。
那天從工地回來的路上,龍琪突然說:“玲瓏就是出自那種地方……”
──水玲瓏也是出自娛樂城那種地方。“那種地方”,是世俗中最苦的死海,一旦進去,要麼,變成人傑浮上來:要麼,變成屍體沉下去。
水玲瓏是浮上來的不多的幾個。但她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而且一直在付出。至少,她在這地方恐怕是很難嫁出去了。
水玲瓏這時又笑了,她是個樂觀的人,不光自己快樂,還能給別人帶來快樂。她說:“喂,我覺得龍老闆還真有兩手,那個姓方的小夥子人不錯,他的嘴唇很性感,可他的眼睛很乾淨。”
汪寒洋看著她,開玩笑道:“你不是在打什麼主意吧?”
“說實在的,這種男人,你打他的主意沒用,得他打你的主意。”
汪寒洋給她說的心裡一動,“他……打你主意了?”
水玲瓏搖頭,“他要真是那種人,龍老闆能瞧得上眼嗎?小丫頭,告訴你吧,太容易被勾引的男人,女人一般都沒興趣。”
汪寒洋聽著,覺得這話真是愛情寶典,想了想說:“他是市刑警隊的。”
“管他是什麼,自己喜歡就行,龍老闆別說養一個男人,就是養百十來個也應該沒問題的。我看得出來,那小夥子對你們老闆真是像拜佛一樣虔誠。這年頭千金易求,難得有情人。”水玲瓏話語間不無羨慕。
汪寒洋笑一笑,慢慢地說:“那傢伙結婚了。”
啊,水玲瓏表情看上去相當吃驚,半天才回過神,“龍老闆原來也肯吃這種虧……”
“吃虧是福嘛。”汪寒洋無奈地。
水玲瓏搖頭,“傻事都是聰明人做的!你還是……勸勸你們老闆吧,叫她別陷太深了。婚外情可是個無底洞,女人輸不起的。叫她玩玩就算了,漂亮男人有的是。只要花點兒錢,天上的仙童都會下凡來。”
水玲瓏這時表現出了一個女人對世俗最基本的認知。
汪寒洋沒有作出相關回應,看著無邊的夜色,輕輕地吟道:“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水玲瓏正像她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