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要緊的事,那隨從雖然態度可惡,但說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朱翰之雖不曾聽見章敬與常家人明說會放棄章家,可他還記得,當初他啟程南下的那一天,燕王府接到章敬命人飛馬送來的急信,表示一切以大局為重,先平安接回太孫要緊,其他人就先放著吧,不必為了太孫以外的人,打草驚蛇,也不必節外生枝去探望住在德慶的章家人。常家人離得遠,沒來得及傳信過來,但他們在北平有親信人手駐紮,也是常氏族人,話裡話外透露的都是這個意思。
從這幾年裡章敬與常家人的言行中,可以猜得出他們的想法。章敬與常家數年來也曾在暗地裡往京城勳貴人家活動,希望能讓章家獲得特赦,只是一直沒什麼進展,隨著燕王府與京城的關係越來越緊張,這種希望越來越渺茫了。而在陳家人捎去章家近況後,章敬得知侄兒侄女死了好幾個,父親妻子都有病在身,兄弟在軍中掙扎,三弟還多次受傷臥床,心早就灰了一半,只覺得家人怕是難以救回了。而常家那頭,為了維持西北局勢已經花費了太多精力,光是要保住自家骨肉尚且不容易,更何況是隔了一層的妹妹的丈夫兒女?對他們來說,若是還有餘力,章家自然是要救的,但若情況緊急,自身尚且難保,其他人也就顧不了這麼多了。朱翰之心中苦澀,若非情勢惡劣至此,他也不必費盡心思去保章家。只恨李家行事不密,使得燕王府計劃洩露,必須要提前發動,否則他會更有把握救人。事情到了這一步,他也只能見機行事了。但是人……他是一定要救的!
當朱翰之苦思之時,明鸞被祖父章寂叫進了屋裡盤問:“你與廣安王在一起時,他……他可有跟你說過什麼……特別的話?”
明鸞眨了眨眼:“您指的是什麼話?他跟我說了很多話呢。”
章寂輕咳一聲,瞥了章敞一眼,示意三兒子開口,但章敞是文人性子,不免覺得自己身為父親,跟女兒說這種有違禮教之事好象不大合適,便猶豫著不知該如何開口,最後是章放看不過眼了,插嘴問:“廣安王可曾說過要娶你為妻之類的話?”
這話問得直白,章敞差點沒忍住衝兄長翻白眼,但馬上又摒聲靜氣等待女兒的回答。
明鸞被三位男性長輩盯著,饒是再有小女兒心性,也覺得渾身不自在了,只能僵著臉答道:“啊……他說是說過的,但那是說笑的吧?他一向喜歡胡說八道,我從來沒當真過。”
章敞當即就沒忍住,瞪了女兒一眼:“不管他是不是胡說八道,你總不能當他沒說過吧?這種話一說出口,就不是玩兒的了!”
明鸞扁扁嘴:“您放心,女兒沒有忘記《女誡》上的話,也沒忘記您的教誨。女兒是正經人家出身的女孩子,面對這種花花公子油腔滑調的胡話,當然是義不容辭地當面回絕啦!”
章敞的臉色一下就白了。章放在旁看了他一眼,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章寂在心中暗歎,覺得這話倒跟朱翰之所言對上了,便儘可能和顏悅色地對孫女道:“他還是個孩子,明明有心與你親近些,卻總是說錯話,你不要惱他。他並沒有惡意。”
明鸞聽得有些奇怪:“他有沒有惡意我不知道,但他說話總是不明不白的,明明知道太孫沒有上李家的船,還要瞞著我們,我要他給個準話,他還東拉西扯地,連求婚的話都說出來了,嚇了人一跳,就是不肯透露口風。今天如果不是祖父一再追問,他只怕還要繼續捂著呢。這種人我幹嘛要跟他親近?他愛耍心計是他的事,我可不樂意身邊的人衝我耍心計。”
章寂頓了頓,嘆道:“罷了,你如今還小,說這些做什麼?你的婚事,日後我會做主,不叫你吃虧就是。”
明鸞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老爺子這是什麼意思?怎麼會忽然說起她的親事來?難道朱翰之對他們提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