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身莫犯飛龍鱗,有手莫辮猛虎鬚。君看昔日汝南市,白頭仙人隱玉壺。子猷聞風動窗竹,相邀共醉杯中綠。
歷陽何異山陰時,白雪飛花亂人目。君家有酒我何愁,客多樂酣秉燭遊。謝尚自能鴝鵒舞,相如免脫鷫鸘裘。
清晨鼓棹過江去,千里相思明月樓。
他一面唱一面觀察著魏北悠的反應,見魏北悠的神色越發明朗起來,他就唱得越發盡興,渾然忘我,好像天地間便只有自己和對面那個人一般,什麼也不用顧慮。
只是他唱一首歌,她聽著。
曲調行至最高,戛然而止。
像是琴絃波動到最急最快的地方,忽然琴絃斷了。
長幸捂著胸口,一口血噴出去。
月牙白的長衣上便沾了星星點點的紅,好似雪地裡綻放的紅梅一般,灼眼而熱烈。
長幸毫不在意地在袖子上一抹,像是從未間斷過一般,繼續順著那樣高亢的曲調唱了下去。
魏北悠不曾打斷。
即使長幸吐血中斷,她也沒看見一樣,只是笑眯眯的望著他,靜靜地聽著。
歌聲漸歇。
白裡通紅的臉色逐漸泛出慘白,囧囧有神的目光也開始渙散,長幸握著魏北悠的手放在臉側無比輕柔地蹭了一下,抬頭望著她的眼睛輕聲道:“謝謝你,悠悠。”
然後他勉力站起身來,轉身往更幽深的竹林裡走,手對著後面揮了揮道:“回去吧,悠悠。”
就這樣,讓她看見最後的挺直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竹林裡,那是長幸為自己安排的結局。
香瑤大聲慟哭。
有人往林子裡來,魏北悠站起身望著長幸消失的方向,站了許久。然後在小門被推開的時候,被一個人迅速抱進懷裡,縱身躍出老遠。
“雲驛?”
那人不回答,只是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魏北悠抬起臉衝著他笑,一個飄渺的、虛幻的笑。
太后帶著人尋了來。
她一心想讓長幸上位,卻從來看不清楚這個孫兒自己又是什麼想法。
香瑤哭倒在一邊。
太后便順著香瑤的視線一個人慢慢地走進了更深的密林裡。
她不害怕黑暗。
她怕的是黑暗裡那個獨自躺下的冰涼的身體,會是她的四兒,她的長幸。
黑暗裡有人在輕輕的呼喚,“皇奶奶?”
她一面答應著,一面努力摸索著。
“四兒?”
她呼喚著。
然後手便摸到了一隻冰冷的手,她像是落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牢牢抓住,“四兒。”
“皇奶奶。”嘆息一般的青年的聲音。
“你不原諒皇奶奶是不是?”老人的臉上淚水滾滾而下,“皇奶奶奪走了你太多的東西,所以,你不原諒皇奶奶了是不是?”
青年沒有回應。
“你的小安,你的魏北悠,你的自由……是我,都是我奪走的!我只按照自己的喜好來安排你,我希望你坐上皇位,我希望天下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可就是這樣,才害了你,是不是?”
依然沒有聲音。
竹林裡的黑暗更加暗沉下來。
老人死死扣住手中冰涼的手,“四兒,對不起……”
那冰冷的幾乎僵硬的手突然舒展開來,軟軟地擱在她手心裡。老人心中急速劃過一絲陣痛,順著那手去摸人,“四兒!”
只有幽林間的回聲。
陰雲慢慢的移開,竹林上方斜照進幾縷清朗的月光。
淚眼朦朧的老人藉著月色打量,青年安靜地閉著眼睛躺在她懷裡,玉瓷般的面板光亮如許,嘴唇微揚就彷彿只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