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自然會去尋求片刻的休息。
但這回不同,不管他多累,即便腳已發軟、十指顫抖、連人偶都做不下去,他的身體還是不願意陷入深沈的睡眠中。
為什麼會這樣?他的頭疼得發暈。
翻被起身,他摸摸身邊一個禮拜前才完工的人偶,這是他近日最滿意的作品,以橡皮為材料,充分表現了人體肌膚的強韌與柔軟,擁入懷中的感覺幾乎與真正的人體無異,差別只在於——它沒有心跳。
不管他多麼努力搜尋,耳畔貼緊它的胸懷,還是尋找不到那象徵生命的躍動。
它不會回擁他。就算他用盡全力去摟抱它,它也不會摸他的頭、與他說話;它身上沒有那股他最愛的陽光氣息。
它,終究只是尊人偶。
強烈的無力感再度湧上心頭、充斥全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竟會如此煩躁,明明,什麼事也沒改變啊!
“唉!”長喟口氣,他下床,走出臥室,來到空蕩蕩的一樓。真的什麼東西都賣光了,電器、骨董、傢俱……一樣也不剩了。
這偌大的房子如今展示的是伊家的衰敗史,曾經繁榮、昌盛,卻因為一個孩子的出生,惹來災禍連連,終致頹靡不振。
他該懺悔嗎?畢竟,一切的禍事都是他帶來的。
但奇異的是,對於這蒼涼的一幕,他心頭一點感覺也沒有。
不管父親、爺爺、奶奶、姑姑如何地軟硬兼施、威脅恐嚇,要求他出售人偶以換取全家的生活費,他無動於衷。
他們也曾試圖強奪人偶去賣,被他發現,找了個地方把人偶藏起來,從此,除了他……還有齊珞薰,誰也找不到他的寶貝。
天塌下來他都不會販售人偶的,它們是家人呢!怎能出賣?
拖著無力的腳步來到廚房,他開啟冰箱,裡頭還有三餐分的食物,那是齊珞薰出發往日本前為他做的,她說……不,他沒聽到她說話。
那幾天他忙著做人偶,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來,也不曉得她幾時離去,只知,當他自忙碌中醒轉時,她已搭上往日本的飛機了。
她留了張字條給他,說要去參加日本武術觀摩會十五天,為了怕他餓肚子,事先給他準備了三天分的食物。
怎麼不準備十五天呢?這是他第一個疑問。
但她的留言上寫著,食物冰太久失去鮮味就不好吃了,還會產生衛生上的問題,因此希望他在三天分的食物吃完後,暫時靠超商或外賣過日子。
他幹麼要吃超商的東西,而且他也不想去買便當或者叫外賣。
所以他每天只吃一餐,三天分九餐,夠撐九天,但九天後呢?也許他該減少食量,每天吃半餐,努力撐完這半個月,然後齊珞薰又會回來為他做飯。
可是……聞著冰箱發出的酸味,真的有東西開始腐敗了。齊珞薰說得對,冰箱不是萬能,東西冰久了也是會壞的。
那該怎麼辦?他不想外出啊!
“煩死了。”他討厭為了這種生活瑣事操勞。
喀!大廳方向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響,好像……有人正在開啟他家大門。
是誰啊?在這三更半夜的時候登門造訪。
伊悔走到廚房門口,藉著半掩的門扉窺視玄關的動靜。
一分鐘後,一條玄黑的身影鬼鬼祟祟走了進來。那個人頭上戴了頂鴨舌帽,臉上戴口罩,手裡拿著一支小小的筆型電筒,正發出微弱的光芒在伊家客廳裡前後左右搜尋。
小偷!這是伊悔腦海裡第一個浮現的念頭。
但那人卻略過了樓下,直接往二樓邁去。他似乎自有目標。
伊悔走出廚房,站在樓梯底,看著那人走上二樓,轉進右邊,他的房間裡。
敢情是某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