捲菸與一包上等的莫合煙,讓歐陽春霆抽。歐陽春霆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捲菸,拿起來一根,端詳了一下,放到鼻子底下嗅了一嗅:“洋人的東西就是奇巧,這菸葉也能卷得起。賢弟,你這是從哪裡弄到的?”
吳孝增說:“我用五包上等的磚茶才在吉祥湧洋行換來的。那個洋人還不樂意。”
歐陽春霆想了一下:“哪個洋人?是那個留著小鬍子的麼?”
“沒留小鬍子,是那個大個子。才來幾年,現在就發嘍。”一個湖南茶商說。
另一個茶商也說:“那還有不發的?一絲稅也不用拿,只賺不賠。咱們的一塊茶磚,只賣五百文。到了他們手裡,就能換兩隻羊。”
吳孝增不耐煩地說:“好嘍好嘍,莫非你們都是傻瓜?今天是給嫂夫人洗塵,也算咱們湖南商會為都統大人接風。這些爛烏糟莫要講起嘍。洋人不納稅,是朝廷的寬大,也不關哪一個人的事。我們只要把生意做好,別的莫管。”
歐陽春霆點著了一隻煙,抽了一口,覺得味道很醇,比自己抽的烤煙要弱一些:“洋人的勢強,可洋人的東西也好。這一點我們要好好地琢磨哩。”
他抽完了一支菸,忽然問:“她們在後院裡說話?”
他說的她們,指的是花鬱青與菊湘,但因有外人,他並未說明白了。
吳孝增點頭說道:“是的是的。剛才你的弟妹還說起,不讓我去攪擾她們,說要好好地說一些話的。女人唦,一見面還不是要哭鼻子的。”
歐陽春霆說:“女人是不可輕視的。這是我與你的嫂嫂成親之後,最大的體會。”
吳孝增趕緊附和道:“那是的,那是的。嫂夫人麼,那能是一般的人哉?不像我們的堂客,麼子也不懂得,只會養細伢子、細妹子。”
旁邊陪坐的商人都笑了起來。
這時,繼英手裡卻牽著歐陽玄走進廳來。那男孩兒剛剛學會走路,還蹣跚著走不穩妥。後面緊跟著細妹與丫環。她們著急地道:“你這個小淘氣鬼崽,一轉眼就要亂跑呦。”
丫環與細妹原來在老家時,就相熟的。多少年未見,今日裡在一處,都成了大姑娘了。親熱地拉了手,在花壇邊上坐了說話。一不留神,小繼英卻牽了歐陽玄的手,到前面的院子裡來了。
歐陽玄在過門檻時,一個趔趄幾乎跌倒。吳孝增眼快,早已翻身站起,就要過來接抱。不料起得急,腳下一滑,鬧了個大馬趴,撲倒在歐陽玄的跟前。倒把小傢伙嚇了一跳,張嘴就要哭起來。
歐陽春霆見兒子來了,心中高興,過來把他一把抱了,用滿是鬍子的嘴唇去親。歐陽玄很久未見過父親,早已忘記了。白日裡,見面時就被這個鐵塔也似的大漢抱住自己,還用鬍子扎他,已經害怕了。現在又見他如此,就咧開嘴哭了起來。丫環隨後趕到,把他接了過去,哄勸他說:“哭啥子哩。他就是爹爹。在家裡,你不是要老倌的唦?”
吳孝增已從地上爬起,把膝蓋都搶破了。瘸著腿走到丫環跟前,從袖筒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張五千兩的銀票,塞到歐陽玄的衣服兜裡。
其他的茶商見了,也都起身,掏出銀票,有三千兩的,有五千兩的,過來要往歐陽玄的兜裡塞。
歐陽春霆見狀,眉頭皺起,喝止道:“你們這是做麼子?莫非要行賄不成?”
吳孝增笑著說:“好我的哥哥呦,莫非你是天上的神仙,不食人間的煙火?這是老家的風俗,給細伢子的見面禮唦。”
歐陽春霆過來把銀票掏出來,看了一眼,說:“這樣的見面禮,只怕我承受不起。”他沉吟了一下,見大家面露尷尬,就說:“今日是老鄉聚會,我若是不收下此物,顯得我不給鄉親們面子,不通人情世故。好,那我就收下。不過我要講明白的,這錢,就算咱們湖南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