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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可闖了大禍,當他回來時,兩個小夥計早已逃得不知去向,朋友躺在地上只剩了出氣。他們兩口子趕快叫了急救車將朋友送往醫院。終因傷重不治,搶救無效而一命嗚呼。他們也雙雙進了看守所。
阿卜杜很快就成了“南一號輕聲合唱團”的成員,也成了我的好朋友。他的聲音渾厚悠揚,唱起前蘇聯歌曲韻味十足,和號裡那些五音不全的人不可同日而語。當他唱的忘情時,還常常自由揮,即興加上一些維族歌曲的歌詞和曲調,非常優美動聽。
當夜幕降臨,各號的鐵門在封門時,出了由遠及近的沉重的轟響,很快又歸於沉寂。沒有了白天的蟬噪,只聽見蟋蟀在斷續的低鳴,更顯得格外安靜。在昏黃的燈光下,他就靠在我身邊吟唱。我常常有一種虛幻的感覺,好像我們是在遼闊的草原上,無垠的星空下,燃燒的篝火旁,一個聲音從遠遠的地方傳來,如歌如頌,如泣如訴。猶如一個小夥子,用歌聲召喚他心上的姑娘。這時,阿卜杜他那稜角分明的臉龐帶著痴迷的微笑,憂鬱的眼睛裡也閃著金色的光。
“想阿依古麗了吧?”我問。
“想媽媽!很想!”他用生硬的漢話輕輕的說。
啊,他唱的是懷念母親的歌。
他說他的故鄉在南疆,媽媽六十多歲了,生了七八個孩子,爸爸早已離家而去。媽媽對他們非常好,不論男女,不論排行,把兒女撫養長大。他是最小的一個男孩,他說他不希望媽媽知道他現在的處境,否則媽媽會很難受,但是他非常想念媽媽。
吃號裡那些無法下嚥的飯時,他經常說:“我媽媽做的飯最好吃!”
咳!整個是個孩子!
“阿卜杜!你媽媽來啦!”
一天中午,在大院跑號的小令狐(所謂跑號,是所方用一些情節輕微的關押人員,在各號之間作些服務性工作,比如吹哨、放水等,資訊自然要比我們靈通)趴在南牆高高的窗戶上激動地說了一句,又匆匆溜掉了。
如晴天霹靂,把阿卜杜震得張著大嘴,半晌說不出話。
“不會,不會。我家到縣城,走路要一天多,還要坐兩天汽車,到烏魯木齊,再坐火車到這裡。我們都要用一個禮拜,六十多歲的人,從來沒出過門,也不懂漢話。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欺騙我,拿我開心……”他拉住我,像給我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
直到監管人員叫他出去,他還不敢相信,十分疑惑的走出號門。也就是二十多分鐘吧,當鐵門再開啟時,進來的阿卜杜已經完全換了一個人,光頭上戴了一頂繡花的新疆小帽,上身穿了一件繡著花邊的綢襯衫,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顯得十分英俊。他揹著一個碩大無比的包袱哼著歌進來,竟好像是剛剛逛商店歸來。這樣的包袱有兩三件。當他開啟包袱時,我們全都目瞪口呆:
就像變魔術,眼前出現了:
鋪床用的,厚被子、薄被子、褥子、枕頭、花床單、花枕巾……;
還有穿的,夏天的衣服、秋天的衣服、冬天的衣服、外衣內衣大衣應有盡有,滿滿堆了一地……;
還有吃的,上百個烤得焦黃酥脆的饢,一小紙箱散著濃郁香味的牛肉乾、羊肉乾……;
最後讓全號人出歡呼的是一大口袋“莫合煙”,足足有好幾斤!(後來煙被所方拿去保管,每次只給他一小袋,算是定量供應。)
他像小朋友回到幼兒園,帶來家裡的好東西,慷慨的向大家施捨。“老張,嚐嚐肉乾,媽媽做的,好吃,我沒騙你!”
我實在不願意吃他的東西。我看著號裡的其他人在大吃,真是感到心疼。我知道,這些東西都是非常寶貴的,是幾千公里外一個母親給他受難的兒子背來的。我在他再三催促下,只拿了一小塊肉乾,慢慢的咀嚼,體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