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委實算不得。
“她一心想讓我娘將一衣不捨在福州開個店鋪,將來做她的嫁妝,我娘怕給舅舅惹來口舌執意不肯,她便纏著我想讓我答應。我不答應,她便翻舊賬說我欠她人情。”
原來她打他的主意,指的是這個意思?
“小末,人心都是肉長,我一向嘻嘻哈哈,你只道我,心是石頭,不會痛的麼?”
“我從去了逍遙門,見了你,便上了心,當時年少,不知道什麼是喜歡。”
“後來,我漸漸明瞭自己的心意,卻怕驚了你。一片真心隱在戲謔玩笑裡,半真半假,半明半暗。你是真的不懂,還是裝作不懂,我不去管。你裝糊塗,我便陪你裝糊塗就是。”
“歲月荏苒,我終是等到今天。你當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麼?母親都看得出來,何況是我?你不說,我便不提。”
我似是被定住了,移不動一寸腳步,說不出一句話,甚至不敢回頭看他一眼。他似是自言自語,每一句都輕聲輕氣如在夢境。那些話輕柔悠遠的如同天際浮雲,花間私語。然而落在我的心裡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怒濤磅礴。
他輕輕走過來,站在我的身後,緩緩道:“他今夜約你前往起月樓。我,親自,送你去,如何?”
去?不去?我覺得自己快要被逼瘋了。
真哥哥?假哥哥?
江辰嘆了口氣,幽幽道:“小末,你的性情我很瞭解。此刻,你縱然心生雙翼,離心似箭,卻也礙於情理道德覺得自己不該去見他。其實,你不必覺得對我內疚。原本,你我的這樁婚約,並非你心甘情願,只是機緣巧合陰差陽錯而已。所以,我不希望這一紙婚約將你束縛的不再是以前的小末,我更不希望你只是因為婚約的束縛才對我心生愧疚。”
“你做人與師父一樣,規矩周正,萬事理為大,他人為先,自己的感受卻置之一邊,顧的上便顧,顧不上便割捨。”
他這是第一回如此認真的與我說話,我從沒仔細的想過自己,也從不知道,自己在他心裡原來是這般模樣。
“你若是自私一些,大膽一些,精明一些,你與雲洲便不會有這麼多的波折誤會。可是,你若是自私、大膽、精明,你便不是你,也就不會讓我和雲洲動心。”
“你常常讓我想起樹上的小松鼠,山間的溪流,溪中的小荷,荷葉上的露珠。有時候嬌憨愚鈍的讓人牙癢,有時候又讓人覺得通透的自嘆弗如。縱然我再惹了你,你也從不記仇,轉眼就對我笑,毫無心機。逍遙門,沒一個人不喜歡你,可惜,你眼裡卻只有一個人。”
我默然聆聽著江辰的話語,嗓子哽的很疼,依舊說不出一個字。
“我送你去見他一面,是真心誠意,並非虛偽違心。我雖然自負驕傲,卻也自恃是個心胸開闊的男兒,若是連這個都容不下,又如何配得上你?”
他的喃喃低語,如小樓一夜聽風雨,沉香亭北倚闌干。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是在刻板上認真細緻的篆刻,再提筆沾磨以蠅頭小楷細細的臨摹,深刻清晰。
我心裡湧動著一份沉甸甸的感喟,再也無法沉默下去,低聲道:“江辰,你不要再說了。”
“小末,時辰已經過了,去吧。”他牽起我的手,溫暖乾爽的手掌,沒了下午的潮熱。
轎子停在起月樓的時候,江辰將我扶出轎子,柔聲道:“我在下面等你。”
我長吸一口氣,緩緩踏上臺階。
起月樓前大紅色燈籠高高掛起一排,明輝如皓月。我站在廊下情不自禁回頭看了一眼。
江辰靜靜負手而立,正凝眸看我。
橘色光影中,他姿容淡定,儀態從容,一如小樓觀明月,春山看雲起,可是我莫名就是知道,他的心裡並非如此,他背在身後的雙手,定是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