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被《烏盆記》的唱腔夢魘,誰知眼前就放著一隻烏盆,烏盆裡還有一個冤魂,當時我的恐懼啊,不是頭皮發麻,不是寒毛倒豎,簡直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人還是鬼了!”馬海偉的聲音渾濁而沙啞,“我想那個人一定感受到我的感受了,所以她發出一陣怪笑,說明天一早你一定要坐上警車,跟林鳳衝他們一起回北京,不然你會有生命危險的。我心想我今晚能有命活下去就是個奇蹟了,但還是不禁問:‘我會有什麼生命危險?’那人說:‘這個烏盆裡有著趙大最想埋葬的秘密,所以他一旦知道在你手裡,說不定會派我在半途伏擊你的。雖然你今晚放過我一條生路,但趙大是我們集團的真正老大,如果你跟著警車一起走,安全度會高很多。’
“我乍一聽,有點糊塗,什麼叫我今晚放過她一條生路?猛然間醒悟過來,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怒吼了一聲:‘你是芊芊?’
“然而吼完我後悔了,因為雖然手電筒的光很微弱,我還是看見她的另一隻手中握著一支手槍。
“還有,她身穿雨衣,雨帽的帽簷壓得很低,加之光線昏暗的緣故,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孔。
“當我意識到她是個實實在在的人,而不是鬼魂的時候,我感到異常的憤怒,我甚至罵罵咧咧起來,說沒見過你這麼忘恩負義的人,早知道你是販毒集團的頭目,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她卻一直沉默著,等我發完了火,她說:‘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看在你救我一命的分上,我放過你。記住,明天一定要跟著警車走,烏盆一定要交給蕾蓉,至於別人問起烏盆的來歷,建議你最好編一個故事,說夢見一個冤魂向你傾訴被殺害,然後居然真的在床下找到一個烏盆。’
“我說,豬才會相信這個故事呢!
“她陰森森地說:‘調查之後你就會知道,這個花房的產權是趙大的。還有,就在這個花房裡,真的發生過一起《烏盆記》式的殺戮。’
“我一聽,頓時又驚恐萬狀,我問:‘你為什麼這麼恨趙大?為什麼不去親手解決了他?’
“她關掉了手電筒,長嘆一聲,幽幽地說:‘因為我還在烏盆裡。’
“我一愣,這話說得讓人聽了從骨頭縫往外冒寒氣……屋子裡死寂了片刻,我感到她已經不在了,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伸出手,果然,她無聲無息地飄走了。
“我戰戰兢兢地解開藍色的粗布包裹,看到了那個烏盆。起初我連個指頭都不敢動,後來終於碰了一下,從指尖涼到心裡,後來又慢慢摩摩挲起來,黑暗中,那粗糙不平的表面,讓我有一種在墓地撫摩不知名的頭骨的感覺……我想了很久很久,怎麼把烏盆交給蕾蓉,怎麼跟她說這個事情,萬一被警方知道了,怎麼解釋烏盆的來歷,說起烏盆的來歷,就要說到芊芊,說到芊芊,就要說出我私下把她放走的事情,那可是重罪啊……想來想去,覺得芊芊給我出的主意,竟是最最妥當的主意,就說是做夢夢見的。蕾蓉要真能從中檢測出什麼再說,如果檢測不出來,只當我是精神病發作,也不會太計較。反正只要能搞死趙大那個渾蛋,總要試一試!
“睡是睡不著了,在地上坐了一夜,第二天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失魂落魄,一副鬼上身的樣子,抱著烏盆上了車。我困得不行,坐在最後一排昏昏欲睡,當我聽到槍聲響起的時候,我知道芊芊真的奉趙大的命令伏擊我了,我恨自己放走了她,但我也清楚她不會殺我的,她說自己也還在烏盆裡。那麼,也許我真的就是戲文裡那個張別古?只是我更不能對任何人提芊芊的事情了,是我放走了她,知道她襲擊警車又不舉報,我這罪過啊,可大了去了,我家娃快要出生了,我總不能坐在大牢裡看我的孩子第一眼吧!”
說到這裡,馬海偉一屁股在床上坐了下來。
林鳳衝埋怨道:“欸,老馬,這些話,你咋不早說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