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
砂袖被反剪雙手綁在宮殿內數日,嘗試過無數掙脫的方法,無一不是失敗,終於,日復一日的焦躁與恐懼促使她喪失理智,瘋狂辱罵塵寒,恨不能將她撕碎!
“數千年以來,你恨我不知感恩,恩將仇報,如今,你卻成了你最厭惡的模樣!吃裡爬外,勾結外敵,捅皇一刀!哪樣你沒做過!當初不是恨不得要我去死嗎?你怎麼不先去死!還怕什麼!你這個叛徒!”砂袖竭力怒罵,被冰鎖勒到通紅的脖子彷彿能滴出血來,倘若死亡能夠洗去一身罪孽,她早已不願苟活於世。
人類的一生不過匆匆百年,百年之後前緣盡歸塵土,靈魂渡過忘川,走過奈何,飲下杯碗,再入輪迴,如此往復迴圈,每一次刻骨銘心到最後點滴不剩,一世又一世的擁有,一世又一世的失去,而妖的壽命有多長?千年,萬年,甚至更長久,歷劫之後或飛灰湮滅,或繼續漫長而枯燥的歲月,七百年前若非天地無序,又豈容那一張張容顏重現人間?如自己這般罪孽深重的妖,她從未想過能入輪迴。
“砰!”
大門忽然被猛力撞開,迎面撲來的寒氣衝散了她的歇斯底里,兩人雙雙抬頭,但見法光凌厲處,索細宮長髮亂舞,雙目凶煞嗜血,駭人至極。
“小心!”
塵寒衝口大喊間,索細宮掌風直襲砂袖,光芒大作之時,兩人身上的冰鎖俱被震碎,硬生生捱了一掌的砂袖化作狐狸真身,瞬間就竄出了大殿。
“啊!!!”索細宮吼叫著緊追其後,嗜血的眼神嚇的塵寒朝兩人離開的方向狂奔不止。
那一刻,幾千年的記憶如潮湧至。
記得初次見到砂袖,南墓山草木蔥鬱,老樹烈風,彼時天地安寧,三界平和,滿山風物皆入那一雙明眸善睞,驚豔了不知何人的一段枯乏年歲。
曾傾羨她的豔麗,她的勇敢,她的驚天動地,敢愛敢恨,也曾深刻的恨著她的妖豔,她的勇氣,她所有擁有和失去的那些,千年朝夕相對,千年愛恨糾葛,千年彈指即傾,南墓依舊,滄海桑田。
塵寒站在門外,溫熱的鮮血迎頭潑灑滿身,你為什麼還不去死?還在猶豫什麼?還在牽掛什麼?在怕什麼?
眼淚匆匆滾落的瞬間,砂袖清瘦的身體在她面前慢慢滑下,跪倒在躺著影碎詩的那張床前,淺黃色的法光從她身體裡一點點散去,塵寒知道,那是幾千年的生命與點滴在流失。
他為她忍受過屈辱,放棄過霸業,前世含恨而終,今生為她捨棄過性命,拋卻過仇恨,毀了妖界毀了自己,而這一刻,她與他只有一伸手的距離。
七百年前她狠心在他臨死之前轉身離去,七百年後她在他床前灑血捨命,他卻不曾睜開眼。
既是宿命輪迴,愛也好,恨也罷,早在相遇的那一刻便已潰不成軍,互相成全,互相提防,到結束的這一刻,願或不願,甘或不甘,都只能互相放手,互相離去,哪怕你是多麼的無法割捨。
“滴答……”
“滴答……”
“滴答……”
西流宮緊抓索細宮握劍的手,藍夜與商無憑趕來時,一地鮮血橫流。
“一屍兩命。”兩指按住砂袖的手腕,商無憑的臉色霎時蒼白無比,藍夜與西流宮懼是一驚,不約而同看向昏睡中的影碎詩,滿屋靜無人聲,直到那撕心裂肺的尖叫響徹魔宮。
“啊!”
“啊!”
塵寒重重跪在地上,眼淚大顆大顆從那雙驚恐的瞳孔中滾下,她用手捂住砂袖胸前的窟窿,看著血從指縫裡源源不斷的湧出,用盡了所有力氣叫喊,淒厲哭聲穿透了幾千年光陰。
人世間,紅塵輾轉,愛恨成空,還有誰會記得她與他之間的故事,又有誰懂得妖的執著,妖的孤單。
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