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見他。我想這就是歷史與現實的關係,我看得見歷史,但歷史預測不到現在的我;未來看得見現在的我,但我預測不到未來的自己。”
森:“是啊。不可逆性是時間給予我們每個人的宿命。”
經我們這麼一說,彷彿古董與我們之間拉開很遠的距離。我們都停下手中的活兒,意味深長地看著古董。夜深了,我們不說話。而古董即使靜靜地擺在那兒,它仍是流逝的,默默延續著古老的歲月。
我:“我喜歡這樣深邃寧靜的古董,但它們流傳至今卻被現代人的吵吵嚷嚷包圍著。我曾經想寫一篇文章,標題叫‘古董就是一大堆爭吵’。”
森:“呵呵。圍繞古董的爭吵主要是真贗鑑別的技術操作,它指向一種終極的功利——價值昂貴或一文不值。”
我:“因為這樣的吵吵嚷嚷,我曾經非常厭棄古董。我所心儀的是寂寞的古董,孤絕的古董。我所關心的是透過古董可以遁入歷史。”
文物使抽象的歷史可以具體觸控(2)
森:“是的。古董是凝固的歷史,它以實物的形式擺在那兒,一直默默期待著人們透過它而墜入幽邃的歷史。”
我:“我們可以設想,古董的一端繫於人的目光,先人的創造;它的另一端也繫於人的目光,今人對它的認識。古董把千百年的歷史凝聚成一種出不了聲的深沉渴望:今人對於先民創造性勞動的認識,今人對於遠古生態之美的審視。”
森:“說得很對。今人對於先民創造性勞動的認識,今人對於遠古生態之美的審視。這才是古董的真正價值。”
說著,我伸出手觸控一隻青花罐。一瞬間,我覺得生命有一種與歷史接軌的無限綿長。
我們居室的博古架上擺著各種各樣的古董。一個家裡有這麼古老的東西存在,就彷彿有異己的靈魂存在。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對它們不經意地一瞥,我的心總是暗暗一驚。夕陽透過西窗照亮博古架時,森就會嚷嚷:“看,宋朝的陽光又照亮宋瓷了!”我回頭一看,這確實是一幕意味深長的情景。我們又陷入遐遠的思緒。
我:“在宋朝這個動盪不安的朝代,製造出如此纖巧秀氣的瓷器,我總擔心它們的易碎,但它們竟能堅硬地流傳至今。”
森:“元青花的繪畫風格恢復了古典的繁複,這跟蒙古族的低文明程度有關,還是跟中東*地區工整的審美情趣有關?”
我:“明成化的青花素雅、細膩而柔和,達到了‘絢爛至極歸於平淡’的純熟,這是藝術高度發達的文明表徵。相反,原始藝術總是濃烈、粗獷、深邃,甚至是野蠻的。”
在浮躁的世界裡,我和森逃遁於古董和古董喚醒的歷史,喜悅於歷史深處的安逸、幽寂、深沉和神秘。
有一天,我們去逛了古玩市場,時間還有多,我們在街頭毫無目的地走著。大街上車來人往,交通擁擠。我們想到街道對面的一片街心花園坐下來休息一下,可車道邊立著一排排鐵欄杆,就是穿不過去。
我們走上天橋,看見花木掩映中一座龐大的建築,它不怎麼高,可佔地面積卻很大,四周高樓林立。那是一座博物館,它從大街車流和廣告的喧嚷中孤立出一塊靜謐的地帶。現代都市紛紜擾攘,瞬息萬變,只有博物館裡的時空停留在永恆中。到博物館裡可以得到當下文化和人倫的暫時釋放。森建議說我們進去看一看吧。
森:“博物館真像一座墳墓,裡面埋葬著一些沒有靈魂的文物。人死後沒有了靈魂,也相當於文物,甚至比文物還不如。人體會腐爛,文物卻不會腐爛。”
我:“不,博物館裡的文物是有靈魂的,它們是有意味的形式。古代工匠把工藝才思注入它們,它們是一些死亡般凝固的靈魂。”
買了門票,我們進入博物館,一下子好像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