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另一種時空。裡面真的陰暗得像座墳墓,穿制服的保安悄悄地來回踱步,好像復活了的秦始皇兵馬俑。天氣雖然熱得快到夏天了,裡面卻給人涼絲絲的秋意。展廳裡異常地靜,身後隱隱約約似有無數從遙遠年代傳來的喧囂瀰漫而起。但仔細傾聽,又只有一種刻骨的靜。精美的玉器、殘缺的瓷片、甲骨文、薰香爐,一件件被聚光燈照射著,似乎超脫了塵世,進入了梵界。它們雖然跟我們只有咫尺之遠,但卻是隔世般地不可企及,因為它們被一種深不可測的靜寂包圍著——終於悟到,這異常的靜,其實就是歷史的氣息,死亡的氣息。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文物使抽象的歷史可以具體觸控(3)
森悄聲對我說:“人們到博物館裡緬懷歷史,藉助這些文物體會古人的意圖,瞥見特定時代的文化。人的思想原本是漂浮於物質之上的,只有緬懷歷史時,思想才如此依戀於物品。”
我:“但這是一種單向的依戀,任憑你怎麼依戀,文物都不能復活。它們被罩在玻璃櫃裡是千古寂寞的。”
森:“玻璃櫃裡是另一個朝代,雖然現代射燈照亮這些文物,但它們在人們心目中仍是黑暗的。”
我們看見一隻商周時期的青銅編鐘,它的表面刻滿精細的雷雲紋和饕餮紋,還有一些暗綠的銅鏽。
我:“商周的青銅器總是面目冷峻,陰森恐怖。我怎麼感到它們有點陌生,跟中華傳統文化不夠親和。”
森:“那是遠古的戰爭年代吧?野蠻血腥嘛!”
我:“我們的祖先竟然曾經生活在那麼‘蠻不講理’的年代。想來也是,那時溫文爾雅的儒教還沒得誕生呢。就是到了春秋戰國,孔夫子也還是個到處遊說的窮書生。”
我們又看見一塊戰國S龍玉佩。龍頭上唇長翹,下唇短縮,張口吐舌,回首恣肆,龍身虯曲蜿蜒,雕刻流線遒勁有力,正象徵著那種充滿血腥的原始生命力在荒原上東奔西突。
我貼著玻璃櫃遐想著:“這S龍玉佩多精緻!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它或許曾經附著在高士貴人的前襟腰間,或許經歷過典雅堂皇的宮殿,或許經歷過蠻荒血腥的沙場,或許伴在他的前胸在月下叮啷豪飲過,或許隨在他的腰間在戰場砰然對劍過……”
森:“嗯。經過幾千年的世事滄桑它流傳到現代,雖然凝固,喑啞,但它依然帶著戰國年代生氣勃發的生命張力。”
我:“你喜歡這個吧?它是英雄尚武年代人們的裝飾。”
森搖搖頭。
我:“為什麼?你不是男人嗎?”
森:“我不喜歡戰爭年代。那是一種居無定所的生命形態,迎面而來的時空和命運都不可知,人在動盪不安中求生存,在拼搏廝殺中決勝負。這樣一來,思考就被取消了,因為沒有穩定的思考背景。人生的結局只取決於力量、速度和刀光劍影中偶然的輸贏。”
我瞥了森一眼。雖然他走過半個地球,見過許多世面,但他那沉鬱的臉孔和的眼睛分明顯示他是書生的本質。這是一個活在夢想和思考中的男人。這戰國S龍玉佩是一種張狂衝突動態生態的瞬間凝固,它彷彿向世界宣言:我沒有回憶,也沒有未來,我只活在激烈的當下!而森恰恰不能激烈地活在當下的商業競爭社會里。
我:“可你不是個靠思想生活的人嗎?春秋戰國學術思想空前活躍,諸子百家,各抒己見。儒家的秩序,道家的自由,墨家的*,法家的權謀,紛呈湧現。李悝、商鞅、蘇秦、張儀等臣相、卿大夫、遊說家等成了活躍在歷史舞臺上的耀眼主角。”
森:“是的。智慧就是力量,智慧就是財富,這在那個文明發軔的軸心年代顯得格外昭著。一種學說在一個國家沒了市場,可以到另一個國家繼續叫賣。但是你知道的,當時天下四分五裂,儒家理想提得過早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