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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學刊》副主編張慶善教授應邀來到卓琳家。卓琳在鄧小平的書房接待了他,問起學刊辦刊經費困難一事。慶善如實回答。

卓琳說:“《紅樓夢學刊》辦刊有困難,小某該管。”

慶善愣了,一時想不起來,這位應該管學刊、又被卓琳稱“小某”的是何方神聖?

“只怕小某顧不過來。”卓琳又說,“怎麼辦呢?小平同志的稿費已經全部捐給教育了,不能拿《鄧小平文選》的稿費幫你們。”

用《鄧小平文選》的稿費給《紅樓夢學刊》辦刊,是慶善連想都不敢想的,何況小平的稿費已經捐出。慶善只是聽著,沒法答話。

“那就讓胖子幫《學刊》想想辦法吧。”卓琳又說。

張慶善知道,“胖子”,指鄧小平長子鄧樸方。

讓中國殘疾人協會頭頭幫《紅樓夢學刊》籌措辦刊經費,未免有點兒尷尬。

卓琳接著問:“學刊大概需要多少錢?”

慶善猶豫著,沒有馬上回答。後來他親口告訴我:“當時我想,能給我五萬塊錢,就燒了高香了。”

卓琳問:“××萬怎麼樣?”

慶善嚇了一大跳。喜出望外,可是,有這可能嗎?

慶善看到書房裡有個書櫥全部是紅學的書,特感親切,好奇地問:“您這兒有這麼多紅學的書,是小平同志喜歡《紅樓夢》嗎?”

“不是他。是我喜歡《紅樓夢》。”

“小平同志喜歡什麼書?”

“他喜歡看寫鬼的書。”

“《聊齋志異》?”

卓琳回答,是的,鄧小平喜歡《聊齋志異》。他不僅在北京時經常看《聊齋志異》,到外地也帶《聊齋志異》。他讓工作人員把《聊齋志異》拆成活頁,外出時帶幾篇,閒暇時看。

黃狸黑狸,得鼠者雄(2)

不久,卓琳打電話告訴慶善:上次說的數目,“胖子”籌措有點兒困難,減半吧。於是,《紅樓夢學刊》收到了鄧樸方給他們募來的辦刊經費,成為純學術刊物中日子好過者。拖欠許久的稿費也都發了。

鄧小平,這位一心搞改革開放,謀經濟發展的偉人能從聊齋中得到什麼啟發?自從聽說鄧小平喜歡聊齋後,我常琢磨,鄧小平為什麼喜歡聊齋?

因為鄧公是富有想象力、創造性的人。聊齋天馬行空的想象,瑰麗的三界,符合他的審美情趣?

因為聊齋筆下的時代鉅變、商品經濟對當今社會有可資借鑑之處?

因為聊齋幽默諧趣的故事啟發了鄧公的哲理性思考?……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恰好,我在寫《馬瑞芳評點〈聊齋志異〉》,一些平時不太注意、並非名篇者須一一細讀並點評。點到《聊齋志異》手稿本卷三《驅怪》篇末,看到“異史氏曰”前八個字,我眼前一亮:

“黃狸黑狸,得鼠者雄”!

狸者,貓也。翻譯成白話就是:

“黃貓黑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

和當代偉人的著名理論“黑貓白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何其相似乃爾!

更有意思的是:鄧小平說“白貓黑貓”,實是一種誤傳。其實,鄧小平原來說的就是“黃貓黑貓”。1962年,鄧小平講了這樣一番話:“生產關係究竟以什麼形式為最好,恐怕要採取這樣一種態度,就是哪種形式在哪個地方能夠比較容易比較快地恢復和發展農業生產,就採取哪種形式;群眾願意採取哪種形式,就應該採取哪種形式,不合法的使它合法起來……黃貓、黑貓,只要抓住老鼠就是好貓。”①

把鄧小平這段話恢復成文言,就是:“黃狸黑狸,得鼠者雄”,和聊齋的原話,一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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