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馬面裙的少女匆匆跑來,不經一愣,雙眼就像是被扯住了一般。
“爹爹!”少女的聲音清脆悠揚。對黃德素行了一禮。
黃德素輕咳一聲:“你母親說你去了萊州府,要明後日方能回來,沒想倒是回來得快。這是你師弟。”
少女朝王翊笑了笑,上前挽起父親的手臂,道:“回來時坐了官驛的馬車,所以快了許多。”
“考上了?”黃德素淡淡問道,往裡走去。
“考上了!補了文選司從事,五日後去府城上班。”少女恨不得跳起來。
“這等事,怎不事前與我商量?”黃德素有學生在身後,不願表現得太好說話,否則為人父沒有父權,為人師沒有師尊,還怎麼做人?
“怕爹爹聽了謠傳,不許我去。”黃小姐低了聲音,旋即笑道:“日後說不定我還能在村學裡見到父親呢。我這文選司,就是替東宮巡查各村、裡小學的。”
“咳咳。”黃德素乾咳一聲,推門進屋,見桌面上竟然還有一盤肉菜,頗有些不忍:“就算考上了,家裡總還要節儉地過日子。”
“爹爹放心!您女兒如今是大明從九品的官兒了,每月俸祿也有五錢銀子。”黃小姐拉了父親入座,轉頭對母親道:“娘,等下月女兒發了俸銀,先把您的簪子贖回來。”
黃德素知道妻子又去了當鋪,否則家中哪有錢買肉?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只是見女兒興高采烈地說起了考試的事,方才硬生生忍住,沒有掃女兒的興致。也真是如今日子實在難過,五錢銀子就興奮成了這樣,論說起來這個收入還不如馬伕高呢。
“現在已然是這個境況了,大家就坐在一起吃吧。”黃德素見妻女要回避,出聲道:“何況王翊也不是外人,不必拘禮了。”
王翊這才上前見過了師姐,這才有些拘謹地坐了一桌吃飯。他剛才隱約聽見先生師母在屋裡說話,知道先生家裡困難,不好意思夾肉,只是扒飯吃菜。直到黃德素髮話,這才夾了兩根肉絲。
在“食不言”中,四人吃完了飯,黃李氏與女兒收拾桌面。黃德素走到書桌前,站立良久,伸手從水滴裡滴了幾滴水,便取墨研磨。
王翊也是沒事,又不懂規矩,就站在旁邊看先生寫字。
黃德尊磨了濃濃一汪墨,提筆鋪紙,微微凝神,龍飛鳳舞寫了起來。
“謝公最小偏憐女,嫁與黔婁百事乖。
顧我無衣搜畫篋,泥他沽酒拔金釵。
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
寫到最後一聯,黃德素猛然驚醒,元稹這首《遣悲懷》是祭奠亡妻的。後面兩句:“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營齋。”正是說:如今身居高位日子好過了,賢惠的妻子卻無福享用,只能備齋飯祭奠而已……
——我如今還有賢妻惠女,就是一直過這樣的苦日子,也總好過拿著十萬俸銀卻陰陽永隔。
黃德素擱下筆,將紙團成一團,收入袖中,只待燒掉。他看到王翊的一臉茫然,道:“今晚你便與我睡這間,讓你師母師姐睡隔壁。。”
“先生,我睡簷下就行了。”王翊道:“以前跟爹爹流蕩,睡野地也是常有的事。”
“讓你睡便睡。”黃德素指了指門外:“自己去打水,燙了腳再上床。”
“是,先生。”王翊聞言就往外走,卻眼前一黑,與個柔軟的身子撞了個滿懷,正是師姐進來給父親鋪床。
兩人同時失聲“啊”了一聲,連忙垂下頭左右避開,誰都不敢邁出第一步。王翊見這麼僵持,更加惶恐,連忙退後,讓師姐先進來。
黃德素皺了皺眉,卻沒說話。他心中哀嘆:古人說禮不下庶人,實在想循禮也難啊!就這方寸之地,又如何守得住男女大防?
王翊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