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是何時辰。
帶弟不敢置信自己竟待了這麼久,還在他懷中睡著。她是出來替阿爹取酒的,流連不回,未曾知會,爹、雲姨和姐妹們此時肯定急昏頭了,還道她又被劫走了。
“我才不是……不是我自己想來的,我、我要回去了。”她嘴硬地道,起身要走,一手卻讓他握在掌裡,他的體溫仍偏高,燒未盡退,兩人肌膚接觸的地方如電流竄過,帶弟心一促,整個人熱烘了起來。
“你躺下啦!我要回去了,放開啦!”很快瞥了他一眼,復又調開頭。
李游龍嘆息,竟乖乖放她自由。“你明明心軟了,特意來尋我,為什麼還要板著俏臉兒,笑也不對我笑一個?”
姑娘家臉皮恁薄,而他們之間自相遇便延生出太多摩擦,要帶弟向他承認自己確實心軟、確實為他擔憂,以她驕傲剛毅的性子,如何能得?!硬著頭皮也要否認到底。
“你以為我主動尋你來著?!少往臉上貼金了,誰教你……你不要臉地喊著我的名字,害旁人誤以為我和你有什麼牽扯,身為天下名捕的鷹爺才會親自相請,要我前來瞧你。他有恩於四誨,既已開口要求,我豈能推辭?”她喘著氣,僵硬地嚷著。“我才不會對一個無行浪子心軟,你是死、是活都不干我的事!”
唉,又狠狠捱了一刀,砍得他毫無招架之力。
李游龍不由得搖頭苦笑,撫著胸口低咳起來。他的親親溫柔待他,從不是出於自願,上一次是為卸除他的戒心,好逃離他身邊,這一回卻是應承第三者的恩情,才朝他走來。他早已心知肚明,卻仍要期盼著、想像著,不能放棄。
聽見沙啞的咳聲,帶弟咬著唇,忍不住偷覷著他,心中兀自天人交戰。
“躺著便躺著,你坐起來幹什麼?”她的語氣絕對稱不上溫柔體貼,有些惡狠狠的,好似怕他瞧出什麼端倪,故作粗聲粗氣。
好不容易鬆開皺摺的眉心,李游龍疲憊地瞧向她,淡淡地咧嘴一笑。
“你為什麼哭?”他沒頭沒惱丟出一句。
帶弟一驚,反射性摸著頰,淚痕早已幹了。“我沒有!”
“有。你哭過。”他記得的。
“我沒有!”她撇開小臉。“你燒昏頭了,胡思亂想。”
靜默片刻,李游龍長聲嘆息,幽靜而無奈:
“帶弟,你總是這麼固執,不肯妥協……在你眼中,我李游龍什麼都不是,屁也不值,無奈,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我也不想這個樣子,若可能……我也想將你瀟灑地置諸腦後,再也不去理會……”唉,對她,他瀟灑不起來,卻把自己送到她面前任人糟蹋,偏使不出狠勁回報。
帶弟很怕聽他用柔啞的語氣說著這樣的話,字字撩撥心絃,要她悄悄不安。他的感情彷彿是沒來由的、極其自然的對她湧來,剛開始是一廂情願地糾纏,然後,她害怕了、迷惑了,弄不清方向了,只懂得將他遠遠推拒。
“你不要說這些話,我、我不聽,我要回去了。”道完,她頭也沒回,急急地推開木門,門外,鷹雄悄然而立,不知是剛轉回,亦或在此站立許久。
帶弟和他對望了一眼,又迅速地撇開臉,雙頰熱燙如火,不知所措,無語地越過他,快步便走。
“二姑娘,鷹某送你回去吧。”他喚住她,聲音徐平,無半點試探意味兒。
帶弟挺了挺雙肩,卻不回頭,清冷地道:“不必了。他……他藏身於此,又身受重傷,鷹爺還是留下吧。”不等回答,她唇一咬,疾奔離去。
鷹雄在原地稍佇片刻,終於旋過身,舉步跺進屋中。
床榻上的男子揚首,面容雖說虛弱,兩道眸光卻熠熠生輝,直勾勾地射來。
兩名男子正不動聲色地彼此打量著,在心中暗自斟酌。
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