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它。。。。。。我不會要它的。。。。。。我不要。。。。。。”
他痛得無法呼吸,筋脈裡漲滿了支離破碎的恨意,跨上前跪在床邊握住她的手。
他啞著聲懇求:“不要。梅兒,我求你,留下他好不好。。。。。。這是我們第一個孩子,不要這麼狠心。。。。。。”
她似乎沒聽見他的哀求,抽出手卻笑了,眼淚落到枕上,淚痕在光影裡瑩瑩閃閃,溝壑似得橫亙在他們之間,“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我不要它,你不要我少不好?你還有別的孩子,你不一定非他不可的不是嗎?我成全你們好不好?”
她眼裡的輕蔑將他擊潰,狠狠抱住那具身子,她身上的涼意令他心驚,紅香消瘦,心底強撐的疲乏快要壓垮他。
他低吼,“梅兒,你都不問問我嗎?你不問問我怎麼知道我是不是非他不可?”
“沒了我,你並不少賢妻愛子。何苦互相傷害呢?嗯?”語氣愈發顯得毫不在意。
他叫她的冷漠逼得無路可退,“我不會放你走。我說過,我今世只有一個妻。我要你,也要孩子。我永不會放開你!”
她冷眼聽著,沒再說話。
周慕筠貪戀這短暫的沉默,容得他們靜靜依偎在一起。
滄海桑田,這世間若真有永恆這東西,此刻便是最好的結局了罷。
昔時她對他說,寒雲,你就是我的情不自禁。
他等了多久才等到她的兩情相悅,如今卻要親手毀掉這美滿。用盡心機也抵不過滔滔洪流,有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承擔下一切究竟有何意義?
甚至,他護不住一個她。
幾點螢火鑽進屋裡,懷中人還是打破這安寧。
“你走吧,我倦了。”
周慕筠頓了一會兒,慢慢起身替她掩上薄被,輕輕將唇印上她的額。
深深看上最後一眼,轉身離開。
之後的日子,他再未踏進清平齋。
她的話一日少似一日,一日中大半時間都是睡著的,醒來的時間除了吃藥便是悵望著窗外。
清平齋的芭蕉滴翠,有時落下一場雨,打在梧桐葉上,雨聲如珠玉落盤化開點點愁緒。
毓真每日來陪她說話,告訴她二哥離府多日還未歸家。她聽著,不置可否,無力思考他的動向。
她們被她的樣子嚇到,怕她想不開一頭撞上去尋了死,整日陪在身側。卻不知她如今連死的力氣都沒有了。
秀秀來看她,抱著她淚雨滂沱。
“不過這些日子,怎麼就到了這般田地?”
她曉得如今自己憔悴的沒了樣子,他把融月安排在錦園裡,她裝聾作啞不去聽那夜夜響起的琵琶聲。
抬手替她抹淚,“有什麼好哭的,我不過遇上了從前女人都會遇上的事情。秀秀,你吃的苦不比我少,還不明白嗎?”
秀秀淚落的更急,“懷著孩子的人,怎能這樣瘦!你恨他,何苦跟自己過不去,養好了身子要吵便吵,要鬧便鬧,我看誰敢說你個不字!”
她的淚在夢裡便已哭幹,此刻只能撫著肚子笑著說話,“秀秀,我不敢動他,不如你幫幫我,幫我拿掉他好不好?”
孩子不足三月,不過是腹中一塊軟肉。她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摸不出形狀模樣,可只要一想到,卻會疼。
總是疼,總是疼,疼的她不敢輕舉妄動。
秀秀淚如雨下,彼時她在四儒巷與她初相識,江南的顧小姐滿心悲憫,尚會關心她這樣的陌生人,如今卻被一個情字折磨得要打掉自己的孩子。
出口時只剩嗚咽,“他是你的,你捨不得是應該的。別放棄他,別讓自己輸得太慘好不好?”
她知道秀秀是他的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