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首接住在了府上。
江寧瑤心中苦悶無從紓解,推了所有應酬,整日懨懨不是躺在搖椅上,就是躺在貴妃榻上,一日日發怔打發日子。
這日午後,微風和煦——
歡歡跳上了她的搖椅,脖子上還多了個鈴鐺。
叮叮噹噹,十分悅耳。
江寧瑤撫掌托起那鈴鐺,只見那銀質的鈴鐺上刻著兩個熟悉的字跡。
江寧瑤心裡驟然一酸。
“叮鈴鈴——”
一陣鈴聲從不遠處的香樟樹上傳來。
江寧瑤循聲望過去,只見樹葉晃動,一個人影撥開樹枝露了出來。
謝忍藏在樹上,就像小時候那樣,鬼鬼祟祟。
兩人相顧無言,江寧瑤心中翻湧著無數的情緒,想罵他,想發火,想拿鞭子抽他,可看著他藏在樹上……
他藏在樹上?
他多大的人了,見她不是戴著面具就是藏在樹上。
她倒想罵自己,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就對謝忍無法自拔?
所有的火氣都像受了潮氣一樣,變成了一陣沉默。
良久,謝忍先開口:“你和沈尋舟的婚事定了嗎?”
他問道,視線不敢看她。
江寧瑤氣笑了,他來問這個?他問這個幹什麼?
上次成全她,這次來祝福她?他以為自己很偉大很無私?
謝忍心中有愧,站的高,卻低著頭:“可以等一個月嗎?”
江寧瑤冷笑了一聲,“我為什麼要等你?”
“我要去考武舉,我想高中奪魁來娶你。”
謝忍思量了一下,張口說道:
“從十二歲到十八歲,整整六年,不管是文舉還是武舉,我都下場了,我想著我要是考中了,就能光明正大去京城,然後假裝偶遇你,被你發現卻不理你,最後被你叫住,你會趾高氣揚對著我喊:‘謝忍,答話!’”
“但是,沒有一次成功,連名次都沒有。”
謝忍的頭低的更低。
“西年前賜婚的時候,我去投軍了。我也想像大哥一樣,建功立業,但跟大哥的力挽狂瀾不一樣,我是那個被救的人。”
“他們一遍一遍地喊著‘謝遇歡’的名字,把我從死人堆里拉出來,我就知道謝遇歡不行,謝遇歡只會玩骰子,謝遇歡只能活在面具底下……”
江寧瑤愣住,震驚地看著他。
她從不知道他還去做了那麼多事,她只知道他又跑了,他總是不應她。
“能再等我一個月嗎?”謝忍抬頭看著她,再次請求道。
江寧瑤沉默不語。
謝忍想了想,又道:“你信裡說的能看到各種星辰還有西季變換的萬花筒,七十二層的象牙球,晶瑩剔透的水晶杯……我都找到了,放在你房間,我知道你的炫耀是假的,信紙上有你的淚痕,被你擦過烘乾過,但還是有一點點痕跡。”
江寧瑤怔在原地,腦海裡一下回想著年少時,一邊掉眼淚一邊給他寫信的夜晚。
萬花筒,象牙球,水晶杯全都被搶走了,下場跟她的貓一樣。
少女時期的自尊,不願放下身段被人可憐,可心裡又希望有個人能傾訴能聽懂。
明明是哭訴,想要安慰,卻故意要用炫耀的語氣告訴他。
她又何曾不是個膽小鬼。
“我以為你需要保護,小時候你流太多眼淚了,所以我總是為自己不夠強大而退卻……”
“如果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
“江寧瑤,我這次不會讓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