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
『老何,這領帶你一條我一條,一起打著,芳嫂來瞧,像不像兄弟?』
我閉上眼睛,好像……還能聽見小少爺的聲音。
很近、很近。
棺木已經合上。
我們誰也沒來得及看小少爺最後一面。
那是……那混帳做的主。不管是四十樓還是二十樓,不管小少爺變成什麼模樣,我……也想再瞧瞧、再摸摸小少爺。
但是,釘子已經釘上去。小少爺膽子小,怕黑,他在裡面,好不好受、好不好受……
那天,來了不少人。弔唁的時候,那混帳掩著眼走了出去,許多人也跟著走出去,一聲聲噓寒問暖,沒幾個人是真心送小少爺的,走了也好。
小祖宗抱著棺不讓下葬,夫人又要打他,我只好趕緊把小祖宗拉開,像小少爺那樣,把小祖宗提起來抱著。
這種場合帶著孩子不好,小祖宗卻也是個堅強的孩子,下葬的時候,眼淚也止住了。
這樣,小少爺也能走得安心點。
我只是沒想到,最後一個到的人,會是三爺。
三爺……瞧去不大一樣了。
是讓人攙扶著過來的,後來又把人推開了,一步步走了過來。小祖宗突然在我懷裡掙扎得厲害,指著三爺,啞聲嚷著——
你不要靠近爸爸!你走開!不要靠近爸爸——!
爸爸是你害死的!
爸爸是你和王叔叔害死的!
是被你們害死的!!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氣,我沒阻止小少爺說下去,看著他毫無血色的臉龐,身子一晃一晃的,卻還是執意要走過來。
我說——三爺,你想讓小少爺走也走得不開心麼?
三爺就像是沒有聽到話一樣,走到了前方。棺木已經入穴,上頭鋪滿了小少爺喜歡的波斯菊。
三爺就在邊上站著。
站了很久。
天又要下雨的時候,辦事的人才上來說,時間不早了。
一撥、兩撥。
慢慢地,瞧不見了。
三爺卻突然發了瘋,把人都推開了,撲上去雙手扒開土撥,扯著暗啞難聽的嗓子
我站得不遠,也聽清了三爺喊的是什麼。
祺祺——
祺祺——
祺祺——
那是小少爺的乳名。
很久以前,小少爺笑著和我說,叫他祺祺的人,已經都走了。
“三爺!三爺!您節哀順變啊!啊!”
“叫救護車!快點!快點啊!三爺!”
小少爺,瞧見了麼?
“任祺日!哈哈哈!這些都是我的!你看見了沒有!啊——!”
“任祺日,你出來啊!你出來!出來看看我!你不是說你愛我的麼!你這個混帳!你這個混帳!混帳!混帳!!”
小少爺,瞧見了麼?
『老何,這花怎麼養?』
花啊,這要用心去養,小少爺您自己試試看……
『咳,老何,這碗老參湯……我喝——我喝就是了……』
唉,小少爺,這都是為了您身體好。瞧瞧、瞧瞧,以前還挺有肉的,現在那是什麼模樣……
『老何,仔仔就麻煩你和芳嫂盯著,對,千萬別和他說我出差,那孩子粘人得緊。』
好、好……您安心出差去,小祖宗有我和我家婆娘盯著,一根汗毛都少不了……
『老何,有些東西我實在想不明白、實在是……』
不打緊,小少爺,什麼東西想不明白,那就別想了。多歇著,別累著了……
『……老何,我是不是……』
『真的很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