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的執拗,一臉的憂憤;
看那不可思議的破壞行為,真是乖張得駭人,瘋狂得驚人。
而真正掀翻了青瓷大碗,卻變成又驚,又怯,又慌,又怕。
甚至,她像一個真正的小孩子,臉上有深深的不安和自責。
桑眉真是難以理解。
難以理解這個做錯了事又楚楚可憐,惹怒了別人又傷害了自己的,一個驚弓之鳥似的小小女孩——她好像呆在那裡了。
那些鮮豔欲滴的黃顏色順著桌子的木紋往下流淌,有些還濺到陽子的衣服上,鞋子上,迅速地蔓延,浸潤,把陽子的紫衣裳染汙了一大片。
陽子哭了。
桑眉真是又惱火又覺好笑。
桌子上的白絲線在那滿桌流淌的黃顏色裡浸潤了片刻,潮了朝露曬了紅日頭,依舊染出了玫瑰花蕊的黃絲線。陽子身上斑駁的色汙,被桑眉用同樣顏色的絲線繡成一大片亂針圖案,凹凹凸凸的花樣既像金急雨的花穗,又像誇張變形的紫薇。
至於桑眉要做給陽子的那身美妙絕倫的紫衣裳,也在幾天之內縫好了。
陽子一下子就有了兩套帶繡花圖案的紫衣裳,一套盛開著白色的玫瑰,另一套浸染著黃絲線的故事,正如陽子的心,一片孤絕的暈染,一片純情的流露。
黃絲線的故事徹底改變了陽子的心態。
每天早晨,當第一束陽光自西窗照射進來,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晨霧和濃濃的花香,這對綠衣裳紫衣裳的姊妹花就攬鏡梳妝,開始閨幃中的刺繡早課。
陽子在桑眉的耐心教導下,歪歪扭扭地繡出了第一張枕頭花。
她的手不再顫抖,繡花針也不再扎到手指頭,第一張石榴花從一片繁複的綠葉間脫穎而出,搖頭擺尾的鯉魚也終於跳出了龍門。陽子不僅掌握了最普通的刺繡工藝,更掌握了包括抽絲挖孔在內的許多種絕活,以及亂針鏽法的特殊技巧。這時候的她對於桑眉,雖然沒有了那種冷冽入心的憂怨,早先那些被擊倒被掏空的感覺,卻漸漸激化成一種爭氣好勝的力量,使她決意要衝破籠罩在桑眉身上的神聖的光圈。
陽子覺得桑眉是她成長曆程中的一個看得見的目標和高度。
她一定要超過她,擊敗她!
陽子盯住了桑眉的一身綠衣裳。
6.魘
那個傘郎總是伴著一聲吆喝,在西窗外的石板坡上出現。
“賣——傘——來——”
總是在太陽照過西窗,窗下的兩個女子放下手中的繡繃,極目遠眺的時候;
總是青布長衫,清瘦的身影,單肩挎著裝滿紅紙傘的竹背籠。
若是下雨,他必然撐起一把紅紙傘,雨滴打在傘面上的聲響很好聽,一直從巷子那一頭傳過來,走多遠了,也聽得見。
陽子早在桑眉到來的那天,就注意到了窗下的吆喝和傘郎的出現。
好像這一切都是因為桑眉的出現而出現的,好像桑眉的存在只是為了等待那個傘郎。無數次看見桑眉在霞光四射之中陷入無限深遠的遐想,停下手裡的針線,似是等待;而等待分明是有結果的,那個傘郎總是在她的等待裡出現。那樣的時候,總會有一抹羞澀的紅暈躍上桑眉的臉頰,彷彿陽光下紅紙傘的輝映;那雙眼睛流光溢彩,充滿綺麗,又有些旖旎,是幸福的守望和尋望。
這個細雨霏微的下午,桑眉不在家。
好像是冥冥之中的誰的安排,又像是天賜良機,好讓陽子偷偷地扮一次桑眉,等待西窗外的吆喝,等待那個青布長衫的身影。
可是,那個傘郎沒有出現。
桑眉是為了一件突如其來的急事告假外出的,當時風大雨急,她穿了一件素色的夾襖衣裙就匆匆上了門外的人力車,她那件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