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哭,她告訴自己,跟狼一樣。這不過是個蠢笨的夢而已。
布魯斯科的小船順長渠路過真理宮的綠銅拱頂,又駛經普萊斯坦殿和安塔里昂殿的高大方塔,然後穿越甜水渠那碩大無朋的灰色橋拱,來到一個叫淤泥鎮的城區。這裡的建築較小,不那麼宏偉。晚些時候,運河將被蛇舟和駁船塞得水洩不通,但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這條船幾乎獨佔水道。布魯斯科喜歡在泰坦巨人宣告日出的當口到達魚市。那沉悶的聲響穿過礁湖,雖因距離遙遠而有所減弱,但足以喚醒沉睡的城市。
等布魯斯科和他的兒子們將船泊在魚市,裡面已擠滿了售賣鯡魚、鱈魚、牡蠣和蛤蜊的人,還有管家、廚子、百姓家的主婦,以及船上下來的水手,他們一邊檢視早晨的水產,一邊高聲議價。布魯斯科在小船之間走來走去,審察各種貝類,不時用柺杖敲敲木桶或箱子。“這個,”他會說。“對。”嗒嗒。“這個。”嗒嗒。“不,不是那個。是這裡。”嗒。他不愛說話,泰麗亞說她父親吝嗇話語跟吝嗇錢財一樣。牡蠣、蛤蜊、螃蟹、蚌殼、扇貝,有時還有蝦……布魯斯科都買,取決於當天什麼貨好。他們將他敲打過的木桶和箱子搬到小船上。布魯斯科脊背不好,比一大杯黃啤酒重的物體,便拿不動。
完事之後,貓兒身上已有了一股海水和魚的味道。她習慣了,幾乎聞不出來。她也不介意幹活,揹負沉重的木桶而腰痠背痛,代表自己正越變越強壯。
一旦所有木桶裝載完畢,布魯斯科親自將船推離岸邊,他的兒子們沿長渠將大家撐回家。布瑞亞和泰麗亞坐在船前面竊竊私語。貓兒知道她們在談論布瑞亞的男朋友,父親入睡後,她爬上房頂跟他約會。
“瞭解三件新事物,再回我們這兒來。”慈祥的人送貓兒進城之前命令她,而她總能做到。有時不過是三個新的布拉佛斯語詞彙;有時她帶回水手的故事,奇妙而不可思議,發生在布拉佛斯群嶼之外的廣闊世界:戰爭,癩蛤蟆雨,龍的孵化;有時她學會三個新笑話或三個新謎語,或各種行當的訣竅。她時不時還會得知一些秘密。
布拉佛斯外號“秘之城”,遍地皆是迷霧、假面和低語。女孩瞭解到,這座城市的存在本身就是個持續一世紀之久的秘密,而它的具體位置更隱藏了三百年。“九大自由貿易城邦都是古瓦雷利亞的女兒,”慈祥的人教導她,“其中布拉佛斯是離家出走的私生女。我們是一群混血兒,奴隸、妓女和竊賊的子孫。我們的先輩從幾十個不同國度匯聚到這個避難所,以逃避奴役他們的龍王。無數神祗也跟隨他們一起到來,但他們所共有的只有一個神。”
“千面之神。”
“千面之神有諸多名字,”慈祥的人說。“在科霍爾,他是‘黑山羊’;在夷地,他是‘夜獅’;在維斯特洛,他是‘陌客’。最終,所有人都必須向他折腰,不管他們敬拜七神還是光之王,是月母是淹神還是至高牧神。人類屬於他……除非有誰能永生不死。你知道有誰能永生不死嗎?”
“沒有,”她回答,“凡人皆有一死。”
每當貓兒在月黑之夜潛回小山丘上的神廟,總能發現慈祥的人在等她。“跟離開我們時相比,你多瞭解到些什麼?”他總是會問。
“我瞭解到瞎子貝括販賣的牡蠣的辣醬是用什麼做的,”她說。“我瞭解到‘藍燈籠’的戲班要演出《哀面領主》,‘戲子船’打算以《醉酒七槳手》回應。我瞭解到,每當受人尊敬的商船船長摩雷多·普萊斯坦出海航行時,書販洛託·羅內爾就睡到他家裡,‘母狐號’返鄉後,他又搬出去。”
“瞭解這些事有好處。你是誰?”
“無名之輩。”
“你撒謊。你是運河邊的貓兒。我很瞭解你。去睡吧,孩子。明天你必須侍奉。”
“凡人必須侍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