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離去,忽見商販中有一個挑著貨擔的賣貨郎,伸長著脖子,歪斜著腦袋,不住向自己打量。心裡登時想起百戲幫來:“這賣貨郎不知算不算‘百戲’之流,但終歸也算得上闖蕩江湖的了,只怕他記得我樣貌,待沐長風追兵到時,會將我的行藏洩露。”又想起易婉玉所學的“改頭換面**”,倘若自己易容而行,或可躲避沐長風的追殺,一念及此,心下有了主意,便向那貨郎買了針線,又到一間雜貨店買了一頂范陽斗笠。
他躍馬出鎮,更行數里,到得一片荒林,見四下無人,便將購買的藥粉胡亂塗在臉上,並在臉上拈了撇假鬍鬚,忽然童心大起,除下外袍,將包中衣物捲成一團,塞在後背,再穿好長袍,儼然變成了一個彎腰曲背的老年駝子。
又想起易婉玉所教的“江湖經驗”,心想:“沐長風識得我的紅馬,這馬卻怎生改妝才好?”按說這紅馬萬萬不可再要的了,但因是卓瑪所贈,他愛逾性命,自難割捨,心念一動,便又返回那鎮子,尋了一家經營顏料的店鋪,向掌櫃道:“可能將此馬染成黃色?”
那掌櫃見紅馬高大神駿,顯非凡品,奇道:“老先生的紅馬乃是神駒,何以要染成黃色?”秦川聽他認自己為“老先生”,顯然化裝有效,心下大樂,伸手在櫃檯上拍得震天價響,佯怒道:“老夫有的是銀子,你管這麼多事做甚,到底成是不成?”
那掌櫃忙道:“老先生息怒,成,一準能成!”忙引秦川到店鋪院內染坊。
待到巳牌時分,秦川牽著馬再次走出柳集鎮之時,早已變成了一個老年駝子和一匹癩皮黃馬同行了。他臨走前不忘嚇唬那掌櫃一干人,說道定要保密,否則性命難保。
那掌櫃與染布的工匠已認定他是殺人如麻的江洋大盜,那匹紅馬多半也是盜竊而來,這才前來染色改容,躲避衙門追捕,這種官非避之唯恐不及,萬萬不敢惹禍上身,慌忙沒口子的應承,賭咒發誓絕不洩密。
秦川心想沐長風的追兵多半會扼守在各個險要之處,唯今之計,只有劍走偏鋒,索性來個捨近求遠,舍卻通都大道,專撿一些荒僻偏遠、崎嶇難行的道路而行。此舉雖則大兜圈子,卻也安全了許多。
如此疾行了數日,果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靜,沐長風的追兵固然未見蹤影,便是尋常武林豪客也極少見到。
但凡偶遇到江湖賣解之人,問及“玉姑娘”下落,皆是茫然搖頭。他曾聽易婉玉說過,雖則百戲幫眾多半為江湖藝人,卻非所有賣藝者都加入百戲幫,何況他又不懂得幫中“切口”,即便想跟百戲幫眾人聯絡,卻也不得其門而入。
每每想起易婉玉不知所蹤,沐青蘭傷情難料,卓瑪又近況未卜,心頭自不免平添了幾分悵惘。
他按照易婉玉所教,知江湖道上處處兇險,越少人注意自己越好,因此即便荒僻之處,他的一言一行,都是倍加小心。
回思沐長風的掌法指法,以及下山後遇到的各派武功家數,自是日夕勤修苦練。他追隨蓑衣人習武八年,武功底子好,悟性強,蓑衣人所傳的乃是極上乘的武學,講究的更是“頓悟”之道,因此隨著他臨敵經驗漸豐,心得漸多,即便逃命之際,武功修為亦自日漸長進。
此後輾轉出渭南,過潼關,漸履中原大地。
在路非止一日,一人一馬迤邐來到中原重鎮,黃河南岸的洛陽。他幼時便聽二哥說過洛陽乃天下之中,名勝古蹟多不勝數。然而此際縱是美景當前,卻哪裡有心觀賞,只自佝僂著身子,盡揀僻靜的小道而行。
耳聽得道路相聞皆中州土話,與徐州鄉音已頗為接近,心中倒也十分歡喜。
他摸摸身上銀子已經不多,便尋了一處陋巷內的小麵館,要了碗羊肉面,埋頭吃了起來。
正吃間,忽聽得一陣腳步聲走近,一個男子聲音笑道:“這裡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