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瞧我那麼小家子氣?太太老叨唸沒個貼心女兒,有了蓉姑娘,正填了缺憾,讓太太歡喜,我謝她還來不及呢!”
束好了汗巾子,回頭問:
“人在那兒呢?”
“太太屋裡,快去吧!等著呢!”
一路到了正屋,早有眼尖的丫頭進去回:
“大爺來了。”
一邊忙打簾子。容若見了母親和錫三奶奶,才開口:
“聽見說……”
錫三奶奶早又笑又怨:
“這早晚才來,蓉妹妹來了半天了,就等你一個!”
覺羅夫人藹聲說道:
“蓉妞,這是你容大哥哥;容官,見過你蓉妹妹!”
抬眼只見一個穿著秋香色裙襖,漢裝打扮的姑娘上來行禮,語音清冷地:
“容大哥哥。”
他忙不迭作揖:
“蓉妹妹好。”
這才抬頭看清眼前姑娘的模樣,正如紅杏所說,素素淨淨。眉蹙春山,目斂秋水,綽綽約約,大有出塵之姿,所謂姑射冰雪,應該就是這樣吧?正想著,聽見母親問:
“打哪兒來?怎麼這麼晚?”
“今兒是騎射的日子,到門口,聽說妹妹來了,所以先回去換了衣裳才過來,就晚了。”
“哎,太太和我算了半天,以為你今天念滿文呢,看這早晚還不下學,正納悶兒。”
錫三奶奶回頭向佩蓉說:
“你大哥哥騎射、滿文、漢文輪著上,可也難為他,不爽不錯的。”
容若藉著話題,在佩蓉手邊的椅子上坐下,搭訕:
“聽額娘說,妹妹是位女翰林,讀了好多書,延聘的西席,都是江南名士呢。”
泥蓮剛倩藕絲縈(3)
佩蓉微微一笑:
“我爹爹愛讀書,從小兒,我身體不好,爹爹就教我讀些詩詞的玩兒,不過是消磨病中岑寂的意思,那說得上唸書呢?爹爹那些詩朋酒侶,有時,也給我講點書,我年紀小,也沒學到什麼,倒白玷辱了他們的名兒了。”
“可有哪些人呢?”
“跟顧梁汾先生學了兩年,陳其年先生,和姜西溟先生,也都敬過,幾個月罷了。”
容若笑道:
“額娘前兒說什麼布衣鳳凰,我這才明白了;這陳其年,是江左三鳳凰之一,那姜西溟,和嚴蓀友、朱竹垞,合稱江南三布衣,妹妹可真有福氣,竟得他們教導。”
“不過是看爹爹清面,逗著我玩兒,何曾真讀書呢?容哥哥學漢文,想必是淵博的。”
“也不過四書五經,預備著進國子監。”
說著,只聽錫三奶奶一拍掌:
“了不得,這下可找到講學問的對手了;講學問,可也得吃飯,可就在這兒開飯吧?”
覺羅夫人笑著點頭:
“這才好,中表兄妹,原該親密些。剩下的,留著慢慢講吧,你們倆屋子離得近,說話談笑可方便呢。竟還是先給蓉妞兒接風吧!”
珊瑚閣,在佩蓉住了之後,成為納蘭府中最與眾不同的地方,錫三奶奶預備的錦茵繡褥,華貴陳設,全無用武之地,多寶槅上的擺設也退回了,安放著些書函畫卷;牆上螺鈿精鏤的壁飾,換上一卷墨筆梅花;牡丹富貴,換上了一幅行書的東坡詞。再就是案上的筆架子、几上的一盆蘭。溫柔富貴的氣象,一掃而空。錫三奶奶不由背地褒貶:
“好得是單獨的院子,又是閨閣,等閒人去不到,不然,人家知道的,說姑娘自家喜歡,不知道的,還說我這做嫂子的虧待姑娘呢!”
新做的新鮮衣裳,也不過生日節間穿穿,脂粉釧環,也少見使用插戴,尋常,幾枝珠子花兒,素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