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意
清音昏睡了很久,待她醒來,屋外已經豔陽高照,天空一碧如洗。
她起身下床,渾身隱隱作痛。昨夜被大雨淋了溼透,四肢百骸似乎仍殘留著水氣,一動就酸澀無比。她嘆了口氣,緩緩活動筋骨,腦筋這才清醒了些。
她昨夜也不知怎麼走回來的,一沾床就失去意識。此時屋內一片狼籍,地上丟棄著被褥,紙傘,以及窗稜的碎片。她拖著痠痛的身體,剛在地上找到鮫珠,卻發現有一道暗紅血跡,自床邊緩緩延伸至門外。她怔怔看著,頓時覺得一陣噁心,再也剋制不住渾身發抖起來。
昨夜的景象歷歷在目。雨夜,黑衣,無鈞,無盡的奔跑以及殘忍的殺意。她那時劈了那人一刀,當耳畔響起利刃刺入肉體聲音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骨子裡升起暴虐的快意。在這個時代,柔弱沒有任何用處。
她知道昨夜白溯風本不願現身,因為他已經知道段昀背地裡做的一切,根本不用急於一時。但是段昀說出了“夫人”二字,白溯風無法觀望下去,她才得以撿回一條命。
她很好奇“夫人”的身份。她能讓白溯風恨她入骨,段昀甘願自盡,想必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既然她曾經住過迤邐院,便是傳說中那位紅顏薄命的白氏小姐了。只是她非但沒有早死,還殺了穆如凡……
也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親人反目,恨不得趕盡殺絕。
再往下想,就牽扯到白氏密辛了。清音嘆息一聲,人生就如一場豪賭,她可以贏第一次,第二次,卻不能永遠贏下去。但無論如何,她活下來了。至於段昀——夫人能有他這種屬下,也該欣慰了。
清音開始清理地上雜物。她剛收拾的稍微整潔一些,忽然聽到屋外發出一聲驚呼,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清音僵了僵,透過窗戶向外望去,只見幾個侍女聚在一處,彷彿在小聲交談著什麼。她們的聲音極低,只有幾個零星語句隨風飄來,隱約夾雜著“穆如氏”、“遠嫁”、“白小姐”之類的詞語。清音開始倒沒反應過來,她剛關上窗戶,忽然呼吸一窒。
難到……白琉嫣要遠嫁伏虎城?是了,這應是必然的結果。段昀已死,刺客也沒有下落,也許在所有白氏族人的心中,以一人性命換來整個家族的安寧,實在再好不過。只是白琉嫣本人呢?她甘心放棄自己年輕的生命嗎?
她心中有幾分傷感,也有幾分無奈,剛轉了個身,卻聽到門外有人叫道:“清音姑娘,你在嗎?”
清音心中一顫,又回想到昨日種種,竟然發不出聲音來。那人又喚了一聲,清音便隱隱聽出那是玉珠的聲音,當下心中一寬,應道:“我在。”頓了頓,又道:“門沒關,你進來吧。”
玉珠也不客氣,直接推門走了進來,乍見滿室狼藉,清音又憔悴不堪,不禁大吃一驚。但她也算見多識廣的大侍女,立刻收斂情緒,道:“姑娘,公子有請。”
她說的是白瀲晨吧。清音應了一聲,便隨她走了出去。
自她的寢居到白瀲晨院落這一路,清音早已走的熟爛。待行至竹林附近,她便一眼看到那片竹林以及竹林後露出的一面牆壁。竹林翠綠,牆壁粉白,兩相輝映,顯得十分漂亮,只是它們太乾淨了,乾淨的沒有一點痕跡。
昨夜她就是在這裡和段昀周旋,段昀也死在這片竹林中。豪雨洗刷了一切血腥,且看玉珠這般平和的樣子,似乎並不知道段昀已死的訊息。她定定神,跟上玉珠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