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那日,一身紅色宮裝的李鳳鸞跪在乾清宮外,手中拿著一個木牌位,其上無一字。
“公主,您這是何必呢。人死不能復生,莫要折磨自己啊。”
一旁俯身勸慰的太監正是宦官之首——魏奴。
不待李鳳鸞開口,乾清宮的殿門開啟,一身黃袍的皇帝闊步走出,垂眸看向跪在階下的李鳳鸞,無喜亦無怒,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魏奴快步走上臺階,三兩步退到皇帝身後,低垂著頭,時不時偷瞄幾眼李鳳鸞,眼中有些許擔憂。
李鳳鸞舉起牌位,低頭做叩首狀,正聲說道:“兒臣斗膽,請父皇成全女兒和陸崢的婚事。”
皇帝目光掃過無字的木牌位,看向遠處的城牆,幽幽開口:“你……很聰明。李鳳鸞,你知道朕不會答應你的,為何還來。”
一個無字的空牌位,皇帝知道她不是問陸崢,是在問他陸氏之罪、元妃之死。
李鳳鸞起身看向皇帝,眼神堅定,“兒臣來求一個心安。養育之恩,竹馬之約,兒臣該來。”
“求心安?好一個求心安。陸淵企圖謀反,按大衛律,當誅九族。朕念他勞苦功高,留他幾分顏面,這才未下旨通達四方。你與其嫡子的婚事,便自此廢了吧。你是朕唯一的嫡公主,當配天下最好的兒郎。”
皇帝靜靜的看著李鳳鸞,神情並無波動,彷彿只是在閒話家常。
李鳳鸞挺直脊背,看向皇帝,一字一句說道:“兒臣既是定下的陸家婦,便不入別家門。”
李鳳鸞見到皇帝微微扯動的嘴角,才稍稍鬆了心。一個人心神亂,便不再是無懈可擊。
“來人!下旨昭告天下,丞相陸淵犯謀逆,誅九族,廢除其嫡長子與御國嫡長公主婚約。”
皇帝拂袖而去,未回頭看李鳳鸞一眼,“你既要為陸家出頭,便在此處跪著吧。”
魏奴轉身時,側首看了一眼李鳳鸞,眼中不忍,卻只能跟著皇帝進了乾清宮。
鵝毛大雪飄然而落,一身紅衣的李鳳鸞在雪中格外顯眼。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一柄霜色的油紙傘遮在李鳳鸞的上空。油紙傘上畫著一支嫣紅的臘梅,開的正好。
“皇兄。”
李鳳鸞只看這畫得栩栩如生的梅花,便知是太子李承嗣。
李承嗣站在李鳳鸞身旁,將傘傾斜在李鳳鸞的頭上,輕聲勸慰,“阿月,為何偏要同父皇較勁?”
她低垂下頭,答道:“皇兄什麼都不爭,什麼都不在乎,可快樂?”
李承嗣看著面前的乾清宮,苦笑著說:“皇城之中,談快樂,是奢望。”
“那該怎樣,順其自然?袖手旁觀?明哲保身?死去的人不會再痛了,那活著的人呢,可能心安?你讓我作壁上觀,冷眼看著他們枉死,我做不到。”
李鳳鸞伸手擦去木牌位上的水珠,原本白皙的手指關節被冷風吹得通紅。
“母后說,阿月的性子才是皇子該有,看似不爭不搶,實則錙銖必較。可我卻不這麼認為,阿月你隨心肆意而行,從不在意旁人如何分說。這般灑脫,敢愛敢恨的性子,卻是與皇子該有的內斂沉穩截然相反的。”
“皇兄,漩渦之中,沒人能肆意而行。既定的命運,或早或晚罷了。”
李鳳鸞在勸李承嗣,也在勸自己。一葉扁舟,逆流而上,拼盡全力,終究也逃不開這條河。
李承嗣並未應答,只是默默收起傘,抬腳走向乾清宮。
李鳳鸞抬眸看向李承嗣的背影,身穿赤色常服的少年身姿挺拔,步伐平穩。她清楚,他從來不是宮人口中沉溺琴棋書畫的懦弱少年郎。
乾清宮內,皇帝似乎並不意外李承嗣的出現,自顧自的端起桌上茶杯淺淺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