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冷宮的宮道上燈火黯淡,二人映在紅色宮牆上的身影時明時暗。
冷宮內的殿門都未上鎖,門外用木栓別住,防止裡面的人逃出,也不會有人敢私自放她們出來。
這裡關押的很多人都瘋了,周圍的院牆內時不時傳來女子的哭泣聲,風中的低語聲彷彿是某種詛咒。
“我在門外等你。”他鬆開李鳳鸞的手,輕攬過她的肩頭,“別怕,我在這等你。”
他上前拿下擋門的橫木,放在一邊,這扇門只能她自己決定開不開。
李鳳鸞站在原地未動,她垂首長長吐出一口氣,緩了片刻,才上前推開殿門。
胡昭靜坐在院中石桌旁,她看著推門而入的李鳳鸞,只是淺淺一笑,似乎早已料到她會來。她嘴唇動了動,說了句話,聲音很小,李鳳鸞沒有聽見,卻知道那句話是,“到底還是你最像本宮”。
李鳳鸞不知該如何稱呼她,站在院中,竟覺得語塞。
胡昭靜看了眼她,笑著說道:“過來坐。”
就像母親在喚最疼愛的女兒,李鳳鸞低頭掩下紅眸,坐到石桌的另一面,摘下兜帽,卻沒有看向胡昭靜,“當年的事,是你做的吧。”
“何事?買通穩婆將葉氏的孩子活生生的憋死在肚子裡,還是讓那些妃嬪接連小產。”胡昭靜語氣輕佻,沒有任何愧疚之意,“你想為葉婉清報仇?”
李鳳鸞看向夜空中高懸的明月,忽然明白她的母后為何給她取下“阿月”這個名字。
夜下漆黑,唯月獨白。
她看向胡昭靜,“朝中內閣和司禮監鼎立,皇帝不再需要拉攏言官一派。他當初娶的是御史之女,如今的結局早已註定好。”
“是啊!畢竟本宮也沒有蠢到會用鶴頂紅毒害皇帝。本宮確實命人換了銀箸,那羹湯中卻並未下毒,什麼都沒有。”
“他想廢了本宮,本宮如何不知。”
胡昭靜拿起桌上的茶盞,看了一眼茶盞中乾涸的葉片,將茶盞放回原處。
李鳳鸞看著她放下茶盞,心中竟是有些不忍,雙手緊緊抓著衣裙,“你對我,可曾有過愧疚?”
胡昭靜震驚的看向李鳳鸞,雙目微瞪,呼吸急促了起來,“你……”
“狸貓換太子,你可有後悔?”
胡昭靜突然笑了一聲,眼眸中的紅意蔓延開,“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李鳳鸞垂眸,藏起了眼中情緒,“李賢清大婚之日,我用杏仁試過皇兄。”
“母……她懷胎比你早一個多月,你用寒藥強行催產,終是同她一日生產。見到是女孩的那刻,你……”
即便藏起了情緒,她顫抖的身子卻出賣了她,就像被人丟棄的小貓,瑟縮在陌生的小巷角落。
胡昭靜接道:“自然是慶幸,慶幸自己賭對了。那可是他的第一個皇子啊,怎能是葉氏的孩子。”
李鳳鸞抬起頭,淚水流下,她壓抑著自己顫抖的聲音,“你可知,她早就知道我是你的女兒,可她依舊待我如親子一般。我本來也可以有一個疼愛我的母親,可卻被你生生抹殺了。”
“你又怎知她不是為了自己的兒子?你我都清楚,葉氏的孩子不可能成為太子。”
胡昭靜的話語像是刀子插在李鳳鸞心中,愣了一瞬,她搖搖頭,“她與你不同。”
胡昭靜繼續說道:“這後宮中的女人沒什麼不同,都是他的棋子罷了。就算是你,最後也逃不出聯姻的命運。”
“那皇兄呢?你與他做了十六年的母子,也只是把他當做鞏固權力的棋子?”
胡昭靜好似聽了什麼笑話,挑眉笑道:“他像極了葉氏,一樣的性子,爛泥扶不上壁,枉費本宮多年的栽培。若你是男兒,這天下早就是我們胡氏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