滯了一瞬,睫毛輕顫,“未曾。”
李鳳鸞淺淺笑著,“我向來睡得淺,入夜後,這院中也不留宮人守夜。”
言外之意,便是這院中除了暗衛,再無別人,她知道是他。
六年未見,李鳳鸞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如今縈繞夢中的人就在面前,她竟是一句想念的話語也說不出。
沉默良久,李鳳鸞也只是喚了他的名字,“林野。”
又是片刻的無言。
“瀉水置平地,各自東西南北流。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嘆復坐愁!酌酒以自寬,舉杯斷絕歌路難。”
李鳳鸞緩緩唸了一首詩,起身回了房內,未回頭看一眼。
這首詩未完的一句是“心非木石豈無感?吞聲躑躅不敢言。”
李鳳鸞千言萬語的情思都說了,她知道他不會不懂。陸崢自幼喜愛詩文,幼時便能出口成章。若非命運弄人,或許他會是國子監最出色的監生。
林野抬眸望向李鳳鸞的背影,想起昨日在她寢殿內看見的牌位和佛龕,那是一尊求平安的大勢至菩薩像,菩薩像下是他的玉佩。
那玉佩本該在亂葬崗,不該在這裡。
他從未想過第一個去亂葬崗收屍的竟是李鳳鸞,滅族仇人最受寵的女兒。
他該恨她的,可那殿內珠簾後的木牌位竟真的在她的寢宮供奉了六年。他恨皇族,恨權勢,恨皇帝,卻唯獨恨不起來這個享受著皇族榮耀的嫡長公主。
“林野,阿姐那般的女兒家,不會有人不喜歡的,不信你便試試。”
李承衍那日說的玩笑話,此刻卻像利刃插入林野的心臟。
她不再是幼時那個驚慌失措的小姑娘了,她如今就像會奪人心魄一般,只是遠遠望他一眼,他的心便亂了。
“六年之隔,滅門之仇,救命之恩,當真還能試試嗎……”
緊握的拳中是對命運的不甘心,他們都不是從前的少年了。家國仇恨之下,兒女情長又能佔得幾分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