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鸞站在馬車旁,背對著馬車,極力壓制著自己亂得一塌糊塗的呼吸。
林擎看了看李鳳鸞,又看了看悠然下馬車的陳鳴和,上前低聲問道:“阿兄,公主生氣了?”
陳鳴和小聲回他道:“現在知道怕了,昨日偷聽時就不怕她滅了你九族?”
林擎握著繡春刀的手動了動,“我爹讓我去探探你們二人如今……如今到哪一步了。我其實都清楚,但是也得做做樣子。”
陳鳴和輕聲道:“我明白,你放心,此事她不知曉的。”
二人說話聲音壓的很低,李鳳鸞挪了一點點,耳朵正對著他二人的方向。
陳鳴和看著她的小動作,笑著上前兩步,在她身前伸出手。
她看著他束在腰間的蟠螭紋玉帶,臉頰剛散去的熱氣又聚了回來。輕哼一聲,她還是乖乖伸手搭在他掌心。
陳鳴和今日一身緋色交領長袖袍,引得不少百姓側目。
緋色不是尋常人家能用的顏色,就連王公大臣也只有朝服一身緋色衣衫。陳鳴和並不想穿的這般招搖,耐不住她見他這身衣衫嚥了五次口水,到底還是穿了。
二人衣衫精美華貴,身後還跟著一名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上下山的百姓自覺的靠在兩邊,讓出中間的路來。
還是那個小僧候在寺前,“二位施主,偏殿有客。”
陳鳴和開口道:“不急,先去後山。”
他知曉她今日來,不單單是想求籤,更是來見念柳最後一面。
那小僧沒有帶路的打算,任由陳鳴和帶著李鳳鸞往承恩寺內院走去。
穿過一個個門廊,眼前是一片柏樹林,每棵樹木上都繫著一根紅繩,紅繩上面掛著一個平安符。
“一切眾生而為樹根,諸佛菩薩而為花果。你亦可以理解為她已經羽化成仙,早登極樂。”
一棵樹,容納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那這望不盡的柏樹林,墳山腳下燒不完的棄屍,得是多少個無棺木斂屍的孤魂?大衛都城尚且如此,那邊陲野鄉之處,又得有多少餓死、凍死、枉死的人?
“可要見見她?”
她搖搖頭,“我有何顏面見她,有何顏面見這些枉死的百姓?何為王,受一方水土供奉,守一方百姓安居。我李氏守了大衛幾十年,連汴梁的百姓都不能得一口棺木斂屍,遑論天下蒼生?我護不住母后,護不住念柳,護不住孃親,我以為我護住了李承衍,讓他平安長大。可是到頭來,他送我去和親,我送他入黃泉。皇族重血脈,可這血脈之中,沒有情。連對父母兄弟都沒有憐憫之情,又如何憐眾生?”
她垂首深吸了一口氣,“莫說那些跟你父親上過戰場的將士們,便是我,都覺得愧對了你們陳氏用命守住的江山。多少陳氏族人葬身澗河關,他們甚至都未見過汴梁的天。馬革裹屍還的是江北陳氏,酒池肉林的是譚陽李氏。我知曉你為何說你不做陳一鳴,陳氏和李氏之間,是天塹。其實,我可以不做這個嫡公主,我願意做李氏的罪人。即便今日沒得選,我必須做這個嫡公主,也不是為了李氏。”
她側首看向他,“陳鳴和,當大衛的軍馬攻破岐京,你便是帶我回家了。”
他要繼承平暘王的爵位,要做江北陳氏的陳一鳴,她也是要去聯姻的御國嫡長公主,她始終也都是譚陽李氏的李鳳鸞,可那又怎樣,守住了國,奪了城池,大衛可以同靖國合二為一,他們又怎算在兩處?
他看向遠處的山巒,“岐京和你,我都要。就算要擔下江北陳氏這名頭,我也不會捨棄你。若有一日,我真要反了,也只會是為你。你是亡國公主也好,他國妃嬪也罷,冒天下之大不韙,我也會把你搶回來。”
她的目光從他臉上移開,“做紅顏禍水,原來是這般感覺啊。周幽王若是長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