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羨城。
丑時將至,城內寂靜如無人。
漆黑的街道上只有巡視的兵將舉著火把,傳來若有若無故意壓低的腳步聲。
北城牆上,一身黑衣的挺拔身影不知矗立在那裡多久。
月色清輝中,他的眼眸冷得像寒冬的冰錐。
胸口的刺痛讓他此刻無比清醒。
春風最是繾綣,白日餘溫,花香陣陣。
自南向北的春風,可她還在等嗎?
若是就此止步,她便可一直留在西戶京,留在蕭子裕身邊了。
陳鳴和覺得自己的一意孤行,此刻竟有些脅迫的意思。
蠱蟲也好,戰爭也好。
而他們彷彿是為彼此存在的。
同樣的家世,同樣的經歷,同樣的性格。
他之所以能走進她的心,是因為那九年的窺探。他太瞭解她了,太知道如何投其所好了。
可蕭子裕不需要這些。
蕭子裕只要做自己就夠了。
“時也,命也。可我……”
“不甘心。”
北上的戰爭註定了一換一的傷亡。其實陳鳴和心中清楚,現下不是進攻的最好時機。
他知曉不會一直有不戰而勝的好運氣。
可他想早到一日。
十日前,澗河北面靖國巡守計程車兵一夜未出現。第二日雖有小隊巡邏,但是間隔時間比往日長得多。
陳鳴和篤定蕭子裕會出手。
第二夜,他帶著二十人趁夜越過防線,輕而易舉地處理了靖國駐紮在奇石峰下的十二名士兵。
陳鳴和同十一人換上靖國的服飾,一路騎馬翻過奇石峰。其餘幾人則原路返回,通知大軍過境。
那夜月色很亮,他腦海中都是那日她縱身跳崖的背影。
天羨城的城牆上沒有看見守衛,他們高聲喊了兩聲,才有兩名守衛從城牆上露頭。
那二人似乎正貓在牆垛後面睡覺。站起後,只是揉著眼睛看了眼城門外的幾人,便下了城樓。
陳鳴和擔心多言暴露身份,除了前面讓手下呼喊的兩聲,再未說話。
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沉重的城門吱呀吱呀地被開啟。
那二人一左一右將拽門的粗繩纏到城牆的鐵柱上,繫上活結。
“你們回來早了,那兩個王爺還在城北較勁,沒兵給你們輪值。唉,整天就折騰我們這些小兵。”其中一個瘦瘦小小計程車兵打了個哈欠,抱怨道。
陳鳴和抖了抖韁繩,往城門內去。
他也跟著抱怨似得問道:“王爺連十幾個巡兵都沒留嗎?”
“天羨城駐守的兵將本就沒有弘英王手中的軍隊多,若不是要留人守門,王爺恨不得將我倆也帶上。”先前說話那人拍了拍手上的繩子碎屑。
另一小兵將牆上的火把點燃。
城門甬道內,燈火悠悠,亮堂了不少。
一直未說話的那小兵慵懶的靠在城牆上,嘴上哈欠不斷。
他目光掃過為首的那人身下的馬腹處。
腳蹬上是一雙泛著弱光的黑色皮靴。
他猛地看向馬上,正對上一雙清冷黑眸。
他們常年駐守在邊關的兵將可不會有如此白皙的膚色。
那雙黑眸像深不見底的井,讓他覺得渾身冰涼,瑟縮不能動。
皮靴意味著此人的身份必定不是尋常小兵。
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
陳鳴和只是平靜地看向靠在牆邊一臉震驚的小兵。
那小兵在他的注視下走向另一邊,靠近他的同伴。
拔刀,抹喉,用袖口擦去眼上噴濺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