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州縣衙門出具,李培南親自代勞,想必比任何官衙更具有說服力,同時,他也點明瞭閔安的身份——世子私交,王府屬官,楚州新提拔上來的御用文生。
這份黃絹布包意味著李培南已經收下了閔安做家臣,以後是死是活,閔安都得跟著他了,不能生出二心。
閔安捏著布包低頭跪著,心中仍在猶疑。他想起了師父說過的話,說李家人都是狠角色,善於卸磨殺驢。他不知道具體的事例,但十一年來師父說的話從未出過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隻“驢”,以後的結局會怎樣,但從眼前來看,如果他不接下李培南的保狀,那麼今天鐵定是走不出行館大門的。
李培南看著閔安臉色像雲彩一樣變幻,問道:“還不滿意?”
閔安收好黃絹布包,就地磕了個頭,說道:“謝世子提攜。”
李培南將閔安的額頭推得更遠了些,對他說:“坐下說話。”
閔安第一次在李培南面前堂堂正正地坐下了。他撫平衣襟,規規矩矩地坐好,將雙手放在膝蓋上。
李培南喚厲群上茶,厲群將清茶放在桌几上,閔安伸手取過,道聲謝,形態並無任何失禮之處。他飲茶時也是悄無聲息的,由此可見還是被吳仁悉心教養過一番。
李培南等閔安緩和過氣兒,說道:“再給你一次機會,說清楚茅十三的案子。”
閔安老老實實答道:“茅十三一案有許多蹊蹺之處。一是他好罵人的習慣由來已久,無論在閔州還是在楚州,都不見官員拿這個來整治他,偏生一到清泉縣就被典史剪了舌頭,可見他這次罵了不該罵的話,惹得聽話人震怒。二是他來清泉縣的時機非常湊巧,畢大人連夜趕路將他送來,送到縣衙剛好碰上王大人在外面審案子,還帶出去了多數的衙役及隨從。縣衙空了以後,更有助於茅十三逃脫。三是茅十三看似慌不擇路,實際上最終的去處只有一個,那就是養著猞猁的海棠山。清泉縣方圓二十里只有這一座高山,茅十三出身草莽,多年揀著山窩落腳,追他的人知道這個習慣,在後面緊逼不捨,勢必會把他逼到海棠山上去。我曾走過連線海棠山的田地,溼潤潤的,昨天剛充過水,兩邊還有農戶在耕種。假使茅十三奔逃出來,想拐進農田躲藏,一定會驚動農戶,惹得周遭民壯捉拿他,所以他只敢拔腿朝前跑,跑向了唯一的一條路。四是茅十三的舌傷發作,典史抓了一大把草木灰給茅十三糊嘴,灰裡藏了大量的蜜汁兔肉粉末,而猞猁就是喜歡啃咬這種味道。茅十三的屍體抬回來後,典史想用其他刺鼻的味道遮住咬痕上的氣味,故意將屍體丟在了馬房裡。我曾細緻聞過傷口裡的味道,可證明茅十三就是死在這個緊要處上。五是要殺死一個茅十三有很多方法,據我所知,光在監獄裡就有‘盆吊’‘土布袋’等三四種陰私法子,可典史偏偏選了大費周章殺掉茅十三的方法,推敲原因,是因為他拿不到王大人開具的‘討絕單’。‘討絕單’是衙門裡的長官偽造囚徒死亡的官文,必須送到刑部去稽核。平常的案子刑部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判定過去,但茅十三是要犯,驚動了朝廷,刑部也不敢糊弄過去,勢必會追究他的死因。這樣一來,王大人就不敢貿然動手腳,讓茅十三死在官衙裡,只能想辦法將他做出一副橫死的慘態,來擺脫自己的嫌疑。六是王大人向來長了一個豬頭腦袋,趕走了所有能拿主意的幕僚,突然一夜之間變得聰慧起來,還弄出了茅十三案子裡這麼多的門道,肯定是後面得到了高人的指點。我勸世子去審審那位典史大哥,說不定能問出前因後果來。”
李培南喝完一口茶,才冷淡說道:“昨天下午王懷禮請我去海棠山圍獵,趁著我興頭好,通報了茅十三的案情。我回頭派厲群去牢裡提人,典史早已懸樑自盡。”
閔安怔然坐了一刻,忍不住說道:“這個幕後的主帥真是厲害,趕在世子之前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