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目睹朱沐嗣的屍身透著青白色,即使是死,他遭受的折磨依然沒有停止過。她看得極為難受,忍不住自戕追隨他而去。
那種痛苦,死過一次的人才能體會到。
深夜,閔安留在後宅裡難以成眠。小朱之事掛在她心頭,而她依然拿不定主意,他是否就是朱沐嗣。她沒有證據能上呈到刑部,證明三名官員命案的元兇就是朱沐嗣,只因世人想法與花翠一致,皆認為那人已死。將罪名歸咎於已死之人頭上,恐怕是荒天下之大謬。
燈影兒突地一閃,閔安抬頭一看,深院中多了兩團模糊的影子。修長身影的人隔窗說道:“勿怕,我是阿曇,深夜來訪有事要奏。”
閔安連忙開門。
蕭冰穿著藍花染布長裙,外面披著一件黑色斗篷,用風帽遮住了大半個頭臉,她的容貌本是不易看清,又因裝作苗蠟族師婆裝扮,她特地在脖頸中套上了束布,嘴上蒙著繡飾了花草的口罩,使得外人根本看不見她到底長了什麼模樣。
師婆在左州是一種神秘的職業,凡是迷信之人,見她必然參拜,哪能抬頭去看她的臉,衝犯福瑞神氣。此地最大的擁簇者便是兵總格龍,他贈與師婆一塊腰牌,便於她在總兵府來去。
師婆常常出入總兵府,占卜問神,還曾唆使格龍強搶民女續香火,作威作福一時。蕭冰趁著總兵府人馬清剿苗蠟族時,一刀把她殺了,頂著她的名銜,暗夜裡繼續在左州走動,倒也對得上師婆的風範。
蕭冰去總兵府尋吳仁拿解藥,往來一趟,聽到了柔然失蹤案後的隱情。她服下了苗疆屍毒解藥,又將吳仁帶離了總兵府,專程去了市集戲班歇腳的地方,抓到了化身為侏儒的朱雙雙。
朱雙雙曾在蕭冰身邊生活十幾年,得她照顧不少,只因自身是朱家寨人,不能違背宗族裡的規矩,所以才在暗地裡參與了朱家寨的計劃,做下了幾件不輕不重的勾當。
她一見蕭冰找來,就知道情義與族規不能兩全。
可以說,從孩童時期起,她就是由蕭冰一手帶大的。蕭冰於她,像是孃親、師父,感情勝過族人。她的心思沒有那樣歹毒,知道出暗手禍害李培南就等於背叛了蕭冰,所以逃來逃去時,她總是揀了熟悉的地方落腳,也方便蕭冰找到她。
總歸不是完全避開蕭冰,來個死不相見。
蕭冰將朱雙雙捆在戲班幕布裡,整成一團包袱,提著她躍進司衙後宅,憑著一身功夫,沒驚動任何人。
見到包袱裡屈膝坐著一個扎雙髻,臉盤圓圓的小姑娘,神色淡淡,閔安猛然想起了她是誰。
閔安劈頭第一句就問:“小朱可是朱沐嗣?”
朱雙雙拍了拍裙幅,站起身來:“是的。”
閔安心中五味雜陳,半晌沒了聲音。
朱雙雙細細瞧著她的神情,淡然道:“小朱雖然幫著本寨人做事,可他總提一個條件,那就是不傷害你,是以這兩年來,朱家寨從來沒對你下手。”
蕭冰冷笑:“害她身邊人,她心裡就好受了?”
朱雙雙不作聲了。
閔安問:“他是怎樣活下來的?”
朱雙雙一被蕭冰抓到,就做了以死謝罪的打算,不想再辜負任何一方的感情。此後但凡閔安發問,只要她能說的,必然會老實作答。“秘訣就在白菇身上。”她走到椅前安然坐下,說道,“白菇是白翅毒蜂的天敵,能緩解蜂毒。小朱曾拿山猴試驗過,只要吃了白菇,就能被救活,分量給得多,活的時間越久,反之,分量少了,能救活的時間就短些。”
“小朱被大理寺卿提審那天,服下備好的□□,也就是毒蜂粉翅上白香灰提煉的藥丸。小朱毒發,氣息全無,無論由誰來驗,都是明明白白的死人一個。各級官員都放低了戒心,只當他已死透,我們再差人進去,給他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