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您對這人間尚有遺憾,或是仍有眷戀?”早就看過無數例子的晴空,想也不想的應道。
“或許吧。”他輕捻著白鬚,兩眼直瞧著桌案上錯縱複雜的棋局,“不過,這幾日,我一直在思索件事。”
“何事?”他拉回目光,感嘆地看向外頭的天際。“來這人世一遭,我這一生,過得可有意義?”常人言,人生如棋,可手中棋局易解,來人世走一遭卻不是那麼簡單。
因他的話,晴空那素來平靜無波的灰眸動了動,他微微抬首,看著老人不知是自省還是懊悔沒好好把握時光的模樣,半晌,他音調有些沙啞地道。
“並不是每個人在走至生命盡頭時,都能夠得到那個答案的。”是誰說,一死之後,事事就可了之的?
“我知道。”不然他幹嘛這般賴活著?
“你有什麼放不下的嗎?”
他有什麼放不下的?
老實說細細回顧了自個兒的一生後,軒轅衛也不知,汲汲營營一輩子了,在拋下了官職與責任後,無事一身輕的他,究竟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可一直賴活在人間裡這麼多年後,他總認為只要再讓他待久一點,那他,定能找出他執意孤單地留在這世上的理由。
他……還不想那麼快、也不想那麼寂寞的一人獨自走向黃泉的盡處……在他倆的無言中外頭的雨勢慢慢地停了,而充斥著茶香的茶棚中一股淺淺的藥香,則悄悄自晴空的身上逸出來。
“那是什麼味道?”嗅著那等說不出口的懷念香味,軒轅衛不禁左右打量著晴空。
“當歸。”他慢條斯理自懷中掏出一袋泛著藥香的紙袋,“出門前,有人託我買的。”
“當歸當歸……”軒轅衛沉吟了一會兒,一雙黃濁的眼眸中靜盛著瞭然,“早當歸去是吧?”
晴空並沒有在意他在嘴邊喃念些什麼,他望了望外頭早就已停的細雨,和那愈來愈暗的天色一如以往地先滅了爐火後,拿起外衣披在老人的身上。
他揚起一手,“天晚了,我送大人一程吧,請。”
下過雨的小徑,有些泥濘,軒轅衛看著走在前頭的晴空,腳下的靴子時而泥足深陷,時而在柔軟的草地上踩過,領著後頭的他一路走過不沾塵泥片點。當前頭的晴空身上綠色的衫子染上數顆濺起的泥花時,軒轅衛這才明白了晴空那不開口的尊敬與溫柔,嗅著他身上隨風散發出的陣陣當歸香味,他有些動搖。
仰首看向天際,眼下,暮色已十分,煙霞轉眼便過,將天色與山色染成一片曖昧的顏色。以往他常在想,在他走後,他是否能為這人間留下任何東西,或是任何痕跡?
抑或者,他與那些迷惘子十丈紅塵的人們一般,皆是枉來人世一遭?可現在他卻納悶著,為何他非得頑固地僵守在生死的邊緣,就只是為了一份固執?他真有必要去圖個虎死留皮、人死留名嗎?
其實,對他來說,能夠留下什麼都無所謂,哪怕是一個遠去的身影、心頭上的一抹痕跡、湖面上腳尖輕踏過的一朵漣漪、或僅是秋風中遭吹離枝的黃葉……他想,他這等不想被遺忘的心情,這世上誰也沒法明白吧?
“大人?”走在前頭的晴空,在沒聽見他的腳步聲時,忙轉過身走向沒有跟上的他。
晚風輕輕吹揚起軒轅衛銀白色的髮絲,時而飛掠過他的眼簾,他沒有回眸,只是一壁將目光望向天際最遠的盡處。
“你覺得,在我走後,這世上會有人想念我嗎?就算三、五年過去,日後,還會有人記得我這張老胎生得是哈樣嗎?”什麼都沒留下也無所謂,他只是在想,當他轉身離去後,他是否能帶著世人的懷念與他一道離開,而不是悽清地上路。
“這還需問?”晴空有些沒好氣,“大人,您該擔心的是,就算再過三百年,您的這副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