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憾。彷彿,他會很高興見到我被拿下,剁成肉糜。
似是佐證他的話,一個面板黝黑的侍衛,靜靜侯在他身側不遠處,滿眼凌厲警惕。
哦哦。他的話推翻我的猜測。古人還是曉得男女分別的。至少這位太子殿下那夜同我僅有一面之緣,卻沒有錯辨我為男性。
“殿下百忙之中,撥冗前來,不知所為何事?”淵見仍然起身,淡一拱手。
連王爺都起身行禮了,我即使再懶,也不得不隨之起身,垂手而立。其實我更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開,只是淵見和太子殿下都沒示意我回避,我若就此跑開,才真正無禮。
“若不是十四叔抱病日久,兵部一干大小事務半數落在本宮身上,本宮也不會因公務纏身,延宕至今日,才來探望皇叔。十四叔閉門謝客,大抵不曉得外間紛傳十四叔已病歿,只是府裡密不發喪,以免朝野大亂,給賊人以可乘之機。傳言甚囂塵上,已經傳到父皇、母后耳中。父皇著我前來探望。”太子摺扇一收,在掌心把玩,似撫摩情人般溫柔。“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十四叔卻原來在府裡快活風流。我適才進來時,小表妹才向本宮抱怨,說十四叔長久也不去她的安錦院過夜。我道是怎的,原來十四叔身旁有如此不俗之女相伴。”
淵見聽了,徐淡微笑。“殿下可記得天佑十年冬,京郊感業寺?”
太子修眉一挑,彷彿意外淵見會提起那麼久遠的事。
“京郊感業寺啊……記得,怎會不記得?那年冬天,格外寒冷。德妃娘娘感染風寒,經久未愈。御醫說是寒症內侵,來得快去得慢,不易根除。恰巧太傅帶你我、冉惟和如霆等去感業寺聽西域聖僧講經布法。皇叔你帶著侍衛偷偷跑去向佛祖許願。”太子神色迢遙緬懷,似憶及快樂無憂少年時,連唇邊勾起的輕淺笑紋,都似溫柔起來。“因緣際會,卻被你碰見西域聖僧。”
淵見也展開淺笑,雙手負在背後。“想起來,竟已是二十年前的事。舊時如夢呵,墨慎,三十一夢,夢裡夢外,惟願無悔。”
他微側身,將我置於太子視線內。“儺,便是優羅難先生的弟子。”
所有目光齊刷刷向我投來。
我惟有微笑以對,心裡有淡淡感慨。這兩人果然是叔侄,神奇而強大的基因遺傳真是不可抗拒。即使兩人間只得四分之一甚至更少的相同血緣,然並立在一處,也貌似之至。
一樣天庭飽滿的額,一樣挺直堅毅的鼻樑,一樣菲薄寡情的唇,一樣清俊深刻的輪廓。
區別只在,淵見笑起來,總染著幾分倦意,揮之不去。而太子笑起來,卻直似冷酷的帝王,沒有半分暖意。
太子在我將他們打量完畢時,亦已經把視線轉回淵見身上。
“得優羅難先生的弟子陪在十四叔左右,侄兒就可以放心了。”他凝視淵見,眼光深沉莫測。“母后聽聞你幽禁輕羽,以分筋錯骨手廢她一身功夫,大是惱怒。縱使輕羽只是一個宮女,也終是侍侯母后多年,總是有些感情。十四叔頂好給母后一個交代,免得將來落下後患。不過母后而今尚在盛怒之中,不宜前去。我看,十四叔的病,也將養得差不多了罷?弗如,十四叔往漠北一帶走一趟罷。”
“漠北?”淵見負在背後的手,輕輕握起。
“是啊,漠北。近來往返南蠻、西域、漠北的商道上,有數股悍匪出沒。掠奪過路商人行旅的財帛,強搶民女,傷人無數。十四叔臥病在府期間,這些事暫由袁侍郎在處理。奈何這些賊人勢力強大,已成氣候。朝廷剿滅不成,反倒損兵折將。侄兒今日到府,一為探望皇叔身體是否安康,二來麼,則是想請十四皇叔設法解決此事。以十四叔絕世之才,定可以將賊人一舉成擒,為民除害。也可以趁此機會,避開母后怒火。待勝利班師,更可以將功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