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這麼久,兩家的大人難免有些磕磕絆絆,弄得我和姐姐也逐漸生分起來。先是天天在一起,然後是每週聚兩次,不知什麼時候起,半個月也見不著一次。我這個人天性冷漠,也談不上多麼想念她。
上中學的時候,香港電影風靡全國,什麼四大天王臺灣美女統統進入內地。湖南自古就是土匪味很濃的地方,古惑崽系列的電影更讓年輕氣盛的學生血氣沸騰,我當時的偶像是鄭伊健演的陳浩南,加入黑社會是我作文字以外真正的理想。姐姐已經輟學,還偶爾到學校來看看我。有一次,我們又談起將來的願望,讓我大吃一驚的是,姐姐的夙願是當個人民教師,整天跟小朋友在一起。對這種沒出息的想法,我是嗤之以鼻的,我的目標很明確,要統一香港的黑道。姐姐就呵呵地笑。
初中生顯然是不能當老師,姐姐慢慢成了社會青年,開始染頭髮,愛打扮,人也沉默了很多,她這種人在中國的教育體系下,這麼做不奇怪,不這麼做才奇怪。姐姐長得很漂亮,這也讓她招到不少閒言碎語,無心或者有意的,都認為她的壞青年。不少次我見到她一個人低頭不語,悶悶不樂,望著我,也只是黯淡的笑笑,也不怎麼和我玩了。後來又和一群同樣不喜歡讀書的朋友混在一起。
我高一那年,她做了黑社會,業績很是不錯,洞庭湖南岸的混混裡面,說起“黑鳳凰”袁琴沒有不知道的。姐姐笑著對我說:既然我不能證明自己不是壞蛋,那我就只好證明自己是壞蛋了。那一天起,姐姐再次成了我的偶像,我好幾次想過去跟著她混混耍耍,可她卻死活也不答應。硬生生地把我這個“有志青年”逼成個三好學生,這不是逼娼為良嗎。這一下子,跟姐姐算是徹底生分了。
當時我們中學也有個小混混組織,自號“封魔黨”,都是在校不安分的學生組成。主要的業務是搶籃球場和搶電子遊戲幣。現在看起來,很有點滑稽。可在當時學生眼裡,確實是離得最近的黑社會了。本質上講,他們連壞人都不算,也就是青春期多動症,或者看電影看多了,覺得打架是很酷的事,就來“酷”一下。
有一天,我正在為考上大學埋頭苦幹,一個“封魔黨黨徒”叼兒郎當跑到我位子上,嚼著檳榔對我說:“喂,哥們,老子見過你哦。”
我抬起頭,滿臉笑容,很認真很斯文地道:“哦,可我不認識你啊。”
我憨憨地推了推眼睛。
他將檳榔吐在我的數學練習冊上,拍著桌子道:“認識黃哥嗎?黃哥都不認識,你也在六中混?老子是封魔黨黃哥的手下,趙舟。”
我點點頭,心裡有點莫名其妙,道:“你們找我幹什麼?”
他指著我說:“上次看見你去玩了遊戲,今天我們黃哥要去,你準備三十塊錢請客。”
我這人從小智商不高,又很有不恥下文的精神,就問了一句:“為什麼?”
趙舟勃然大怒,一腳在課桌邊:“為什麼,封魔黨要你的錢是看得起你,有本事你不交啊?今天下午五點鐘我們來收錢,不給打死你。聽著,有種別告訴老師。”
我本來還想問幾個為什麼的,趙舟卻滿臉笑容地飛快地走了。抬頭一看,物理老師進了教室。
旁邊的同學嘀咕起來,一些人認為有必要告訴老師,一些人建議我給點錢消災,以免後患,還有幾個平時就跟我關係不怎麼樣的,強烈建議我跟“封魔黨”打一架,還表示可以把家裡的菜刀借給我。我說:“謝謝哦。”
物理課時我越想越不安,報告老師不太符合我一向的審美觀;一個人滅了“封魔黨”固然很有吸引力,總覺得缺少可行性。思來想去,我決定去找姐姐幫忙。
姐姐抹著濃濃的胭脂,塗著彩繪的指甲,一席長髮披在枕頭邊,懨懨地悶悶坐在床頭,眼珠青黛無神。聽我說完這件事,猛地站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