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劍候有給你們向我責問的權力麼?”公子舒夜微微一笑,將酒杯從劍上拔出,“棋子不該問棋手的棋譜如何。請安本分。”
黑九郎不服:“可這一個月七場刺殺下來,已經摺損了大半人馬!殺的不過是一些官員外戚、根本動不了景和宮裡那女人分毫!你這是讓我們送死,白白便宜了那女人——你到底是不是候爺的朋友?還是早就被那女人買通了?”
“住口!”座中忽地有人低叱,是久不出聲的長孫斯遠終於開口,“坐下。”
長孫先生都開口了,滿座登時悚然一驚,無人再敢繼續發難。暴烈的黑九郎和冷豔的白九娘相對看了一眼,也退回了座中。
“明日,按計劃將兵部尚書李長乾刺殺於上朝路上。”寂靜中,公子舒夜扔下一句,拂袖而起,攬著歌姬揚長而去。座中殺手面面相覷,最後一致將目光投向長孫先生。
長孫斯遠淡淡開口,放下了酒杯:“聽公子的安排。”
不同於苗疆之月的皎潔明朗,長安的月色是迷離朦朧的,彷彿空氣中浮動著太多看不見的塵埃。暗廊下,遣走了歌姬,白衣公子靜靜負手看月,神色也有些迷惘起來。
不久背後就傳來了腳步聲,沒有回頭,他開口:“按全盤計劃來說,明日黑九郎和十三娘都要死——是不是?這樣一來,探丸郎裡,就只剩下不到二十名殺手了。”
“是。”長孫斯遠在他背後站住,聲音冷肅,“這一個月來,已經摺了二十一名殺手。但也拔除了八名朝中軍政兩界的重臣、頤馨長公主的羽翼被剪除了不少。可直至目前,她似乎還是沒有將禁宮御林軍和明教高手派出、保護下屬的意圖。”
“呵呵……端的沉得住氣。這女人的確狠心忍心,”公子舒夜笑了笑,“羽翼剪了可以再長、命丟了可就什麼都完了。此刻她怕的就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寧可看屬下黨羽被難、哪裡敢輕易放鬆大內防守?”
長孫斯遠同樣淡然回答:“不錯。她向來計算精明。”
“也是,否則墨香又怎麼會輕易在她手裡吃虧?”公子舒夜冷笑起來,忽地點頭,“不過,我想她們那邊一定也在估計著我們的損失——我們每死一個人,他們定然都有數。大約只等著我們削弱到一定程度,便要反擊。”
“是。”長孫斯遠點頭,只道,“可他們定然沒想到、探丸郎不過是明擺在臺面上的一張牌,我們的實力遠不止於此——天下十八路大軍已然陸續接到了候爺的手諭,秘密派人進京待命。而那些中原各大門派的武林人士、也已經雲集京城。”
“只是可惜了探丸郎……那可是一群忠心熱血的江湖兒女。”公子舒夜忽地喟嘆,眉間的迷惘之意更重,“墨香十年心血營造的這批基業、恐怕要在這場血戰中消耗殆盡了。”
長孫斯遠也是長久無語,許久,才慢慢道:“他們……本來也就是死士。”
死士?……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那種熱血悲歌的慷慨死士,為了主君的安危便可毫不遲疑地縱身就死的死士,的確令他這樣的人都肅然起敬——然而,他不得不將這些人看成一堆無生命的棋子,才能安之若素地將他們放到正確的位置上去。若是心心念念想著,又如何布得了這般殺局?
“希望他們死的有價值。”公子舒夜喃喃,忽地回過頭盯著長孫斯遠,慢慢道,“你今夜,又要進宮去麼?聽說那個女人很美……聽說她和你們長孫家、還自幼定了親。”
那種目光冷銳低沉,然而長孫斯遠只是淡淡回答了一個字:“是。”
然後就這樣轉過身,再不解釋半句地離去。
-
禁城巍峨,彷彿一方堅不可摧的玉璽、壓在長安城的北角。
然而坐在防衛森嚴的景和宮裡、身側佈置了至少八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