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還有躲藏在多處暗角里的明教高手——頤馨長公主的眉頭依然微蹙,彷彿腳下白玉鋪就的地面如波浪般搖晃起來。她無聲的抱緊了年幼的皇帝,拍著哭鬧不休的孩子。
然而八歲的武泰帝依然帶著一股痴傻的勁兒、從短暫的睡眠中驚醒後就再也不能平靜,拼命指著宮殿外盛開著菊花的花圃,尖細地叫:“白色的小鬼!白色的小鬼……它們在跳舞!”
“阿梵莫哭……哪裡有什麼小鬼啊。”頤馨長公主拍打著弟弟,卻微微嘆了口氣。
然而一想到外面的局勢,頤馨長公主的眉頭就蹙得更緊——帝都上下已經議論紛紛,為了一個月來七次的刺殺,為了相繼死去的八名朝中重臣。那八名,全是她一手拉攏和扶持起來的黨羽。她也曾猶豫過要不要分出一部分大內的人手、去保護下屬羽翼,然而——長孫斯遠對她說:“那是公子舒夜在引你出手,待你將人手抽離禁城、他便要聲東擊西。”
於是,她便硬生生按捺住了。
但如今外頭已經飄搖如此,帝都若再無反應、朝野上下只怕要掀起大浪。頤馨長公主再也顧不得哭鬧的武泰帝,將孩子交給了貼身侍女,便起身想去找連日不見的月聖女梅霓雅。
然而,剛一起身、就看到那個青衫男子從菊花深處走了過來。
“斯遠!”略微有些驚喜地,她迎了上去,穿過那些白骨上盛放的花朵。
“明日,公子舒夜將派探丸郎於上朝路上刺殺兵部尚書李長乾。”那個人只是站在菊花深處,淡淡開口,“這次你需得早做準備——兵部不同於其他,此刻萬萬不能捨了這棋子,否則帝都定將更亂。”
“正好,我也是如此打算。”頤馨長公主點頭,神色冷定,“近日崑崙大光明宮總壇、已經派了派了最後一批人馬前來帝都,助我完成大業。回紇一品堂也派出了高手,前來為梅霓雅公主效力。因為高連城還據守著敦煌,他們祁連山那邊繞道過來,頗為艱苦,所以來得晚了——他們這一到、我方實力大增,再也無需避開探丸郎的鋒芒。何況,我這幾日估計著,他們也該折損的差不多了。”
冷定地說到這裡,頤馨長公主的語氣卻忽然轉柔了,摘了一朵菊花在手裡拈著,看著面前的青衣男子,半晌才開口,道:“你…你這一趟去南疆去了好久——”頓了頓,臉頰忽地有些微的紅,只道:“阿梵很想你。”
長孫家原本是大胤最大的外戚、也是十大門閥貴族中的翹楚,歷來和皇室之間婚姻不斷。而長孫斯遠也是經常出入皇室、和夏雱夏梵姐弟是自小熟悉的。若不是後來四王內亂、若不是鼎劍候把持了朝政——說不定夏家和長孫家之間,早已又多了一樁姻緣。
然而頤馨長公主最後含羞吞下的半句,長孫斯遠卻彷彿聽不出來,只是皺眉:“明教又派人來了?他們是準備把回紇一品堂和整個總壇都搬到長安來麼?”
“你不是和我說、那些江湖人已經秘密雲集到了長安?再加上一個公子舒夜,更不能輕敵。”頤馨長公主手握緊了,手心那朵菊花簌簌粉碎,眼裡有狠厲的光,“不請明教和回紇出手,還能如何?反正也說好了交換的條件。”
長孫斯遠不再說什麼,只是道:“我怕請神容易送神難。”
然後他就轉身離去,消失在菊花深處。頤馨長公主原本要留他,忽地又遲疑了,手裡揉捏著那朵菊花,半晌,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她真的是越來越看不透斯遠這個人了。
宮裡阿梵還在哭鬧,徹夜不息,她只一聽、心便煩躁的不得了,只狠狠地踏倒了一片菊花,踩出了地底支離的白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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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斯遠從一重重禁宮走出來時,外面斜月已西沉。
他從最荒僻的側門走出來,走過宮門口那座巨大的仙人承露銅像時,他驀地抬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