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夙沒有再說話,他執筆的手卻是一滯,在硃砂要濺落的剎那,朱毫一揮,批了一個‘準’字。
奕傲的事,他應允奕翾在先,自不會食言。
而蒹葭,這一次,他願意遵從她的意願——她若不願走,那,無論他耗費多少心力,佈一個多大的局,便也是不會讓她離開他的。
兩日後,西陵夙帶了蒹葭設宴在花廳,與宴的,自然是觴帝。
這一次的宴飲,除了有奉膳的宮人,卻是沒有其他的宮人伺候在旁。
蒹葭的身子經過兩日的調理,倒是大安了。
那血,果然是有效的,只是她大安了,那一人,卻未必會大安。
那一日,他撐著來瞧她的樣子,她記得,連聲音都是憔悴的,當傳音入密的聲音聽起來憔悴,只說明一點,他傷得很重。
她怎會不知,度血給她,又失盡內力,若非是他,換了其他人,這命,怕就是沒了。
所以,那一日,她只提了一句,卻沒有質問,為什麼,他其後又要安排她入這坤宮,安排她重新陷入這種糾纏中。
口口聲聲說希望她幸福,難道,這就是她要的幸福嗎?
只是這句話倘問了,他的心裡,會更加疼痛吧。
她還是不忍。畢竟,他是她的師父,悉心教誨照顧她數載的師父。
心下思緒百轉,可,面容上,仍是柔順孱弱的樣子。
“奕茗。”觴帝輕喚她的名字。
她沒有抬眼瞧向觴帝,只是下意識地,靠近了西陵夙幾分,聲音低低地道:
“見過觴帝。”
這一語,是疏離的,可觴帝並不介意,聲音越發溫柔:
“你沒事就好,不必多禮。”
這種溫柔沒有讓她有一點的輕鬆,反是她的小手緊緊抓看身上的綬帶。
這細微的動作,自然都落進了西陵夙的眼底。
他很想將她緊抓的小手握住,可,這樣的時刻,他卻還不能夠。
“觴帝,請。”他奉起酒樽,試圖移開觴帝的注意。
作為一個男人,看著觴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蒹葭的身上,他的心底是不舒服的。
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也讓他在無法剋制後,乾脆學著去釋然。
皇甫漠灑脫地執起酒樽,朝西陵夙一酹,隨後飲盡。
可,這一杯飲盡後,西陵夙竟又是舉起一杯:
“這一杯,就祝兩國邊貿萬世永興。”
冠冕的祝詞,皇甫漠自然又是一飲而盡。
接看是第三杯、第四杯、第五杯……但凡想得到的,或想不到的祝詞,都一一從西陵夙的口中說出,也一一讓皇甫漠一乾而盡。
假若西陵夙不是帝君的身份,又假若此刻在場的不止蒹葭一人,那無疑,任何人都會以為西陵夙是貪杯之人。
而,蒹葭卻是清明他為何這麼做。
只是,她寧願不要明白。
因為明白了,心裡,會淤堵,包括接下來要做出來的舉止,都那麼艱澀——
她本來絞著綬帶的手稍稍鬆開,眼眸有些焦慮地瞧向西陵夙,接著,是欲語還休的為難,終是在西陵夙飲到不知第幾杯,她才要開口,卻聽得觴帝在一旁率先啟唇,這一次,觴帝沒有一飲而盡西陵夙敬來的酒:
“坤帝祝酒詞,確是別出心裁,朕倒也有一句,這一杯,讓朕來敬坤帝——”
雪色的袍袖在几案上緩緩拂過,他將酒樽舉起,雖俊顏沒有含笑,可,眼底仿似有些許的笑意:
“這一杯,是朕謝坤帝的成人之美,將朕的白露公主送還予朕。”
這一語,看似輕柔地說出,卻讓西陵夙唇邊嚼著的薄笑一併斂去。
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