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硤州碧澗、陽羨天池為最。他家奴僕奉命採茶去的,要計時日返回來,遲則受笞。”那南客顯然知道許多此地秘辛,此時說來眾人都是側耳傾聽。

“難怪那些奴僕還說:‘請老爺嚐嚐此處碧澗’……嘖嘖,太噁心了。”剛才說話人只是搖頭。再看看自己眼前的茶水,也是一口都喝不下去。

馮元輝光是聽聽就被噁心到了,見王翊沒事人一般地喝著淡黃色的茶水,對這丘八的粗陋大為驚歎。

“這些人也都是可憐。”一個年輕的聲音加了進來:“若是平素主家待他們好些,哪有今日之苦?別的我不知道,我是顧學士鄉人。他老人家居家時候。親自教僮僕蒔花種菜,恬淡到了極致,且看那樣人家的奴僕會不會做這等事?又譬如我知道的嘉興府平湖縣陸姓生員,自號二頑,平日裡最是酷遇諸奴,打打罵罵都算輕的!那些奴輩正是因為無法忍受虐待,竟一道將之手刃之,然後投官自首,甘心抵命。由此也可見。善惡皆是自造。”

“也不能說都是主人刻薄虐待。”又有老成人道:“也不是目今,自古就有黠奴一說。老丈別地方不敢說,只說我們松江府就有兩樁異事。

“一樁是府中有個姓徐的奴僕,死後無子,把主家請到內室,交代後事。那主家進去一看,帷幔竟是貂皮的,就是主家自己都用不起!這也就罷了。還穿了一件蟒龍裁製的五彩夾衣!駭人不駭人?”

他頓了頓又道:“這是那主家親自出來說的,半分不虛。”

眾人也紛紛咋舌。道:“還是老人見識多,這等驚世駭俗的事哪裡聽聞得?”

那老丈略有得意,繼續道:“第二樁事略早些,不過見證之人更多。也是我松江府,在上海縣,故南京禮部侍郎董公家的事。

“董家奴僕中有無賴縱酒好賭。白日裡歐人搶人財物,竟將那人活活打死。當地官不敢管,董公過了幾年才知道,便要將那惡僕杖殺。誰知那惡僕先得了訊息,與同夥持斧扮作強盜。竟壞了董公性命!這又是一樁駭人的事吧!”

眾人紛紛搖頭,感嘆這世道真是說不準了。

王翊聽得目瞪口呆,不知覺中已經轉了過去。好在許多客人都聽得入迷,就像是作了個社一般。等聽完了這則故事,王翊轉向馮元輝:“這怕不真吧?”

馮元輝到底是訟棍出身,業務素養過硬,裝腔拿勢地點了點頭:“這卻是真實。不過這老丈肯定也是聽來的。因為此事乃生在萬曆七年五月初七日,故南京禮部侍郎董傳策遇害一案。”

王翊挑了挑眉毛:“這你都知道?不會是隨口編個日子糊弄我的吧?”

馮元輝本想收穫一些崇拜,不料卻被王翊質疑真假,頓時洩氣,道:“不信自己查去,是大案子,當時震驚天下呢。”

“奴僕說到底就是奴僕,怎地能比主人還富?”王翊不解問道:“你家可有奴僕?”

“大明律:庶民不得蓄奴。”馮元輝沒好氣道。

至於奴僕竟比主人還富有這事,當下也有人出來為王翊解惑。

“奴僕也有好多種。那些官府收的罪犯親戚,發給功勳之家為奴,那是鬧不出花樣來的。”那人輕捻鬍鬚:“不過這樣的到底少,更多的是投身縉紳家為奴的。這些人多是詭寄,就是逃田稅、賦役的。說是奴僕,其實縉紳也不管他們,只是收租子罷了。他們私下裡還打著縉紳的旗號去招搖撞騙,都進了自己的包囊。少則一兩代、多則兩三代,奴僕比主家富有也不稀奇。”

那鬍鬚男子朝老丈一拱手:“又要說到你們松江府了。徐華亭徐閣老,跟嚴分宜鬥了幾十年不倒的人物啊,結果還不是被這種惡僕壞了名節?”

王翊不知道徐閣老是誰,望向馮元輝。馮元輝忍不住賣弄,低聲道:“是嘉靖、隆慶時候的首輔,徐階徐華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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