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
大致如此。他打了個飽嗝,長舒一口氣。
嘖……
我咂咂嘴。
張大人曾經數次罷官歸隱,斷不會是那種為了五斗米折腰的人……為何卻偏在這時收斂鋒芒,韜光養晦起來?
你話中有話哦?張居正吊起眼睛看我,語氣中有幾分驚詫。
這拆字聯的字腳對仗倒還工整,但是卻有一個很大疏漏。那玄塵子所出的上聯的首末兩字都壓在言前轍上,而你這下聯的首末字卻完全沒有合轍。之所以會把這下聯讓給那兵部尚書,恐怕主要還是因為不好意思親自獻醜吧?
他愣了一下,笑嘆道: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天草四郎,做人要厚道啊。
敗筆就是敗筆,還要狡辯?
好好,既然連你都看出來了,我焉能不認?自罰三杯!
言罷端杯便飲,沒有半分遲疑。
認識他這麼久,很少聽說有人可以在詩詞歌賦、酒令對聯上佔到他半點便宜,也從未見他這般心甘情願地認栽。
如此絕色佳人沒有一個好的歸宿,卻落入這俗世風塵之中,也算明珠投暗了。
飲罷三杯,他輕聲道。
那聲音好似自言自語,語調中卻飽含千般萬般的疼惜戀愛,又似有幾分無奈悵惘。
與我談論這些得時候,他並不感到尷尬,口氣中可以感到幾分輸得心服口服的敬慕之情。
他沒有再說更多,但我隱隱地感覺到,霖可以觸及他靈魂中更深的層面。
這是意料之中的,他們是一類人,都不善於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慾望,就像沒有腳的鳥,只能一直朝前飛,一旦停下來,便意味著結束。
他們可以從彼此的眼神和隱晦的詞語中獲得慰藉,但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可以結伴而行。
那天,他過幾乎嚐遍了店裡數得上的名菜,林林總總的擺了一桌子,但所有的菜都只吃了一點。
結賬的時候,他拿出一百兩銀子,我沒有收,他卻執意要給。
我說:給你拿來的每一幅字畫開個價吧。我按照開的價碼支些錢給你,多賣的價錢就算作今天的酒錢。
我知道他沒有多少銀子,而且很快就會花光。
他沒有再爭,只是笑著說:天草,你不能總這麼縱容我。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真的。
那就當作我在幫自己好了。我漫不經心得說,然後將算盤上的算珠撥歸原位。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我覺得結交朋友的目的,功利的原因之外,更多的是想從那個人身上看到自己投射過去的 影子,過去的、現在的、乃至將來的,只要定期與他們接觸,自己的存在就不會被時間消磨。
一切都是對等的,不存在任何不求回報的施與,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
只是對於回報的需求,有些是顯性的,有些是隱性的,有些是物質上的,有些則是精神層面的而已。
有人的饋贈在施與的同時就已經獲得了精神上的滿足而不再需求對方付出更多。這樣的饋贈,便被人們稱之為慷慨或者仗義。
人性中所有的無私,在某種程度上都含有自私的成分。
與人交往的時候很自然地保持一種無害的距離是有好處的,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觸及他們的利益,這時很人多會選擇維護自己。
害怕背叛,所以拒絕信任。
很多文人墨客抱怨人情冷暖、事態炎涼,多因為對於人事的付出沒有得到理想中的回報,功利心太重所以才會對理所當然的事情感到氣憤和不平。
他們應該早就明白的,只是不願意接受現實,所以才不快樂。
快樂有時候不是因為得到的多,而是因為計較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