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惜。那時候點煤油燈,不像現在有電燈,火堂裡生火的時候,煤油燈也不點,腳盆放在黑暗處,隔上幾分鐘,大人也忘記了黑暗處有個裝了開水的腳盆,小孩都愛到處跑,成豆被開水盆一絆,就倒下去了,倒進開水盆裡了,他就這樣被燙了。幸好他的手掌手背上沒留下疤痕,要不然,他要遮醜,怕只有一年四季戴手套了;要是臉上留下疤痕,就只有一年四季戴面罩了。他留下的疤村裡人也不知道,如果成米沒說出去,苗青也不會知道,小夭你不要傳,傳出去,他就更莫想找到女人了。他本來可以考上大學……我這老不死的,怎麼總是提到這件事?……他受了這麼多苦,我不心痛他,行嗎?
“爸,別的就不要說了,現在關鍵是想法給他找個女人。”
小夭啊,爸正是這話呢。他沒找到女人,我想死也沒資格呀。
成谷噴了一聲響鼻說:“他找不到女人,多半怪他自己。他總是說他不相信愛情。你可以不相信愛情,法律也沒規定你一定要相信愛情,但是你總得相信女人吧?女人也不相信,他就只好打光棍了。”
放你媽的屁!誰說他只好打光棍?我看你是在跟成米學了。你們反正已經分家了,反正把我和成豆兩個包袱扔出去了,就不再管我們了,更不把我的事當成事了。這世間的人,誰沒有個口頭禪?凡是人都有個口頭禪的,不相信愛情只是成豆的口頭禪。你成谷不也有口頭禪嗎?你說沒人記得你的功勞,還說為這個家賣命不值,未必你真這麼想?我就知道你不是這麼想,你明白我記得你的功勞,雖然你說為這個家賣命不值,可分家之前,你跟我一樣,辛辛苦苦地為家裡掙生活。你口上那麼說,心裡並沒那麼想。人心是相通的,成豆雖然那麼說,他就真那麼想了?他是個愛面子的人,他那麼說是給自己找不到女人尋個臺階下。你掂量掂量,看我說得對不對。再說,他啥時候說過不相信女人的話?他沒那麼說,你幫他說了,還下結論說他只好打光棍,不是成心氣死我?你不要噴響鼻,噴也白噴。你是在跟成米學了。你比成米還有資格踏屑成豆,大房子起來了,包了堰塘養魚賺錢了,你的日子鮮鮮亮亮的,當然有資格踏屑成豆了。
“為了跟你的成豆扯平,你總不至於讓我把小夭離了,也打光棍吧?”
光棍來光棍去,老子聽不得這話。我能夠摸黑幹活就摸黑幹活,我不想見光,我剔樹丫也不會剔光,砍柴山也不會砍光,我就是見不得那個“光”字!
“那我們把房子掀了算了,把堰塘還給社裡算了,要不然,你心裡不平衡。”
成谷啊,你哪裡理解爸的心哪。我是心裡悶才來找你們說話的,沒想到你還給我添上一悶棒。我這是自討苦吃。
“我看你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小夭對成谷說。
成谷低頭不做聲。
“爸,”小夭又望著我說,“如果晚輩能批評長輩,我就要批評你了。你自己的兒子,你該心裡有數,成谷是那樣的人嗎?他從小到大,同樣受了不少苦,雖然有時候抱怨,可啥時候不是把家裡的事情放在頭等?你總是說成豆受了多少多少苦情,這個我也承認,二十天就沒媽,就是最大的苦情,但是你把他養大了,你的責任就盡到了,再不要把辦不到的事情往自個兒身上攬了。別人說十八歲就該自立,他都三十幾了,還不能自立,別人不會怪你,只會怪他自己。你不要恨我,爸,我這麼說,是氣他不爭氣,並不是說從此就不管他了。昨天,成谷還跟我商量,說我們只要賺了點錢,首先把你跟成豆住的老房子修一修,房子修漂亮點,讓那些姑娘家也有個想頭,成豆找個女人也就容易些了。我們還想把媽的墳補一補。這些事情,都是成谷主動跟我商量的,他是哪路人,未必你還不清楚?”
山坡(3)
娃娃們啦,我老了,不中用了,除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