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雖然過得很安定……但是葉兒啊,阿雪若是心下明澈,他自己會甘願這樣生活嗎?——任由自己被別人稱作傻子,其實,也是你不願意見到的吧?”
他清明的目光裡彷彿藏有某種令人難以抗拒的力量,竟令禁凌葉不敢直視。
她沉默了良久,終於低下頭,喃喃道:“也許先生說得對吧……其實醒過來,又何嘗不好?阿雪已經這麼大了,都快十八歲了,的確有權利自己做出選擇。”說到這裡,她忽地一笑,笑裡卻夾雜著三分苦澀,“其實這些年來,我有時還真有些想知道,他聰明起來,究竟是什麼樣子呢。”
柳千寒凝視著少女變幻莫定的神色,半晌後,突然再度開口,轉過話題道:“對了,葉兒,”他邊說邊拿起桌上一封火漆金紋信箋遞給她,“這是你的家書。”
“家書?”禁凌葉微微錯愕,下意識地接過他遞來的信封,但見上面用古厚遒勁的隸書寫著幾個大字:永安城皓煊館霜燁姑娘親啟。
“這是……我父王寄來的信?”禁凌葉喃喃脫口,目光瞥向柳千寒,眼裡露出探究之色。
柳千寒不動聲色,眼中卻彷彿藏著某種隱憂,“這封信既是從北靖國寄來的,我想多半就是你父王寫給你的家書了。皓煊館的侍女知道你們如今住在我這裡,於是便送過來了。你一路奔波勞苦,看完信後就早些休息吧,我先去為阿雪煎藥。”
禁凌葉點頭致謝:“多謝先生。”
待柳先生喂禁凌雪服下一劑藥後,少年蒼白的臉色終於逐漸恢復了些許紅潤。得知自己費盡艱辛尋來的這些藥這般神效,禁凌葉也感到了些慰藉,只覺自己這一路跋涉的疲累辛勞,都彷彿盡數消散。
待柳先生離去後,禁凌葉又在床邊獨自守候了弟弟許久,才終於起身找了間廂房,推門而入——現在,怕是也只有在柳先生這裡,她才能夠略微安下心了。
在桌邊,就著微弱燭光將父王的那封“家書”又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卻越發覺得難以入眠。
“亂世之爭,最終只有一個王者能夠留下。然縱觀眼下局面,為父即便欲苟安一隅,業已不得脫身。胤王朝的末路,只怕也是我北靖國七百年基業的盡頭。帝都如今已危如累卵,倘使葉兒南下尋求姻盟,他日盟軍僥倖得勝,我北靖也好過亡國滅種。”
烽火之下,誰都難以倖免嗎?父親——那個曾將她抱在懷裡、百般溺寵的父親,眼下,竟是要她為了北靖國、而去犧牲自己嗎?這十年來,他從未派人找尋過自己,甚至將禁凌家歷代與澹臺家的婚姻都暫棄一旁——原來,竟只是為了今日……
念及於此,心中便泛起陣陣抽痛。她無力地捏著那張灑金箋,不覺間,已然淚水潸然。
我到底只是個女子——只是個女子啊……唯一的用處,也就是拿去聯姻、結盟了吧?
南下?便只有離國與華襄國,這兩個大國的勢力可以依靠。離國在軍事上匡絕天下;而華襄國桓領學宮能人甚多,又已與浮國達成秘密盟約。
該當如何取捨,百般思量,亦無結果……
這十年來,她眼中、心裡,便唯有弟弟一人。隨他而來至帝都、日夜伴隨於身側、教他些簡單的詩文和武功、陪他遊逛帝都大大小小的街道、為他排解一場場暗地裡的糾紛……這十年時間,晃眼間便也過去了。
而轉眼之間,在這般似是匆匆碌碌、又似是平淡如水的歲月裡,她已然不再是當年那個青衫垂髫的小女孩,她的雙肩,已經堅強到需要擔負起家國大任。
而這些……她並未準備好。
北靖國留給她的印象,遠不及這永安城深刻。
幼時的她從未出過王宮,在珠欄玉砌、簷牙雕琢的北靖國宮殿裡,她心中日夜惦念的,也唯有父王、母妃與那小她一歲的弟弟了。而王城之